第23章 衛大忽悠





衛青以為馬病了,到馬舍親自餵它安慰它,小馬駒眼睛鼻子透著嫌棄,還咬衛青的衣襟,往外梗脖子。衛青彷彿看到要出去玩的大外甥。




衛青納悶,隨後注意到小馬駒毛髮油亮,比比它高一截的馬還精神,恍然大悟。小馬駒初到他家的那些日子不怎麼好看。自打吃了大兄送來的草,它才越發出挑。




難不成草也是世外高人給的?衛青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大兄沒馬,驢和牛這些日子天天耕地,沒好好歇過,天天吃那個草也不會像吃飽等餓的小馬駒一樣神采奕奕,大兄應該還沒發現草也與眾不同。




衛青胡扯:“它不習慣要回家。”




馬監懸著的心放回肚子裡,“我給侍中送回去。”




“有勞。”




馬監笑著回禮,然後牽著小馬送回衛家。




可惜他到門口就走了,要是進去一定能發現端倪,小馬駒吃的菜跟宮裡餵馬的草完全不同。




馬雖然回家了,衛青心裡存著事並不踏實。幸而劉徹天天去看他長女,沒叫衛青跟前伺候,眼光敏銳的劉徹沒發現他反常。




終於捱到休沐日,宮門打開,衛青就往家跑。飯也沒吃,策馬直奔秦嶺。




紅薯苗長大了,衛長君今早起來就薅一把,帶著弟弟妹妹試試他們幾個一早上能種多少。然而除了他都沒幹活農活,只種幾壟。




衛長君尋思飯後就去八陽裡請人。衛青到時,衛長君剛從地南頭走到家門口,準備在溝裡洗掉一手的泥土。




衛青看到地裡的綠葉,“大兄自己種的?”




衛長君:“我先試試,回頭就請人。但願八陽裡的男人還沒去服勞役。”




“應該還沒去。聽人說只服四月一個月。”衛青想起他大兄也過了弱冠之年,“大兄不用吧?”




“我需要阿母也會替我交錢免勞役。”衛長君從未擔心過這點,“用飯了嗎?沒有一起用。今早吃豆腐腦和香椿芽煎餅。”




衛青吃過香椿芽,在他生父家沒東西可吃,他見有人勾香椿芽也弄了一些,不知道怎麼做,水煮後難以下嚥,可他還是吃了。




對於在生父家那幾年的遭遇,衛青並不怨恨,且不止一次感到慶幸。若不是他在生父家太苦,拼死一搏投奔生母,哪有機會到天子身邊效力。倘或生活過得去,他此時還在放羊,也不會有大兄這樣亦父亦兄的家人。




在衛青看來衛長君有一雙化腐朽為神奇的手,對香椿煎餅很是期待。




衛長君也沒叫他失望。香椿是衛長君昨日傍晚和老奴去山邊撿柴發現的。以前以為是光禿禿還沒死透的樹。一場春雨過後樹發芽,衛長君很是驚喜,今早就把最嫩的摘下來。




也得虧衛長君前世生於農村。八十年代出生的男孩子沒有不會爬樹的。其實很多女孩也會。衛長君前世小時候沒少帶弟弟妹妹上樹摘桃勾棗掰楊槐花。




衛長君趁著弟弟還沒起的時候去,以致於沒人知道他爬樹跟猴似的。衛長君擔心弟弟妹妹不喜歡,用一半做餅,另一邊留著晌午焯水做涼拌香椿芽。




香椿放的不是很多,麵糊糊裡頭又加了雞蛋,用豬油煎至兩面金黃,味道不要太好。




衛孺吃的想哭,“可算吃到綠葉菜。再吃蘿蔔乾,我都要成蘿蔔乾了。”




衛長君真不想說:“蘿蔔乾你想吃也沒了。”




衛孺險些嗆著,嘴裡的食物嚥下去,不可思議地問:“蘿蔔乾也叫咱們吃完了?”




“還剩一碗,明早一頓。”衛長君笑看著她。




衛孺張口結舌,“那那,別的菜呢?”




嘟嘟給衛長君的那包種子,他帶著老奴種下去了,但還沒露頭。除了這些衛家只剩衛長君早兩日找八陽里人買的韭菜。韭菜根還沒習慣新的環境,衛長君可不敢割。再說了,太矮也割不著。




“別的菜只有韭菜,還得去八陽裡買。”八陽裡有人像衛長君一樣在韭菜上蓋草蓆,但人家留著賣給城裡人,“還不便宜。”




衛青:“大兄,家裡的韭菜長大了,阿母和老奴吃不完。阿母還說吃多了燒心。下次我給你拿點過來?”




衛長君還沒言語,衛少兒頻頻點頭,然後又誇她大兄有先見之明。早在幾個月前就準備好了這時候吃的菜。




衛長君無奈地看她一下,“你當鄉里人說這時候青黃不接只是說說?”




衛少兒不敢多言,老老實實用飯。




小霍去病搖頭晃腦,左看看右看看,阿母真怕大舅欸。我大舅好厲害啊。




衛廣跟他坐一塊,“不吃你的餅,看什麼呢?”




小孩淡淡地瞥他一眼,跟衛長君有的時候一模一樣。衛廣愣了一瞬,回過神就看到小孩擠到他大兄懷裡。衛廣無語又想笑,“去病,大舅打人疼嗎?”




小霍去病呆愣片刻,想起前幾天的事,舉起油乎乎的小爪子要打他。衛廣衝他勾勾手:“過來,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




過去是不可能過去,他打不過啊。小孩仰頭向大舅求救。衛長君眼皮都沒動一下,“吃完再說。”




吃飽了,衛長君去八陽裡,小孩也鬧著要去,端的怕在家捱打。衛長君早忘了這茬,還以為他想騎驢,就抱他上去。




舅甥二人晃晃悠悠到八陽裡,已經把小麥種下去的村民或在溝邊放羊,或在村頭閒侃,或在屋角搓繩編草鞋。




村民跟他熟了,見他過來紛紛起身道:“大公子來了。”




衛長君下來:“我找外族人買的種子長大了,今日想請諸位幫我移栽到地裡,不知有沒有空?”




眾人楞了一下,然後紛紛嚷嚷他們有空。




衛長君先讓他們安靜下來,然後去找里正。里正先瞅幹活利索的,然後從中挑家裡最窮的,挑二十個隨衛長君過去。




還有四畝耙好的地沒犁成壟,衛長君不敢要太多人,二十人到傍晚就差不多了。沒被選中的人很失望,衛長君安慰他們,下月初和五月也有活,屆時就找她們。




衛長君一直表現的說一不二,說不少他們一個銅板就沒少。八陽裡的人都信他,笑意再次爬滿臉,歡送衛長君出村。




衛長君叫嘟嘟買了打水的軲轆,他後來帶著老奴和家人移到地裡,打水澆紅薯不費勁,果然到金烏西墜,那幾畝紅薯就種好了。




要不是犁地太慢,泥土幹了,也不需要澆水。




村民種紅薯的時候衛長君和衛青二人把地犁成一壟一壟,以致於他也沒能帶衛青進山。




兄弟二人在一起的時候,衛青才問他大兄知不知道那草與眾不同。隨後又問那草是不是賣紙的人賣給他的。




衛長君點頭稱是,明知故問:“草有問題?”




“沒,沒,很好。貴嗎?”。




衛長君微微搖頭:“草不貴,但種子很貴,花了我十金。”




衛青倒抽一口氣。




閒著無聊出來直播犁地的嘟嘟對著屏幕翻個白眼——衛大郎是真敢說啊。




衛長君佯裝赧然:“是不是覺著我被人騙了?當時我也不知怎麼了,稀裡糊塗就把錢給他了。好像吃了迷/藥似的。等他走了我才清醒過來。”摸摸鼻子,輕咳一聲,“所以沒敢告訴你們實情。你可不能告訴阿母和子夫她們。”




衛青下意識搖頭,不經意間看到不遠處的紅薯苗,“大兄,那些其實也是吧?”




“那些真不是。”衛長君微微搖頭,“其實也跟他有些關係。不過那些來自西域。說是像咱們的芋頭和山藥,也長在地下。他告訴我幾日後有外來客商會從子午棧道進京,我將信將疑過去等著,沒想到還真有。我瞧著塊頭挺大就全買下來了。還有一點別的東西在東廂房,也就是少兒住的房間隔壁放著。”




衛青聽他這麼一說,越發覺得這人和“圯上老人”做派很像。據傳當年“圯上老人”贈書張良就是叫他在哪兒哪兒等著。




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這些神人術士怎麼還用這種法子啊。




衛青眉頭微蹙,然後又不禁替他大兄高興。大兄搬到秦嶺果然搬對了。衛長君見他神色變來變去,心提到了嗓子眼,未來的大將軍不會開始懷疑他了吧。




“怎麼了?”衛長君裝作一副很輕鬆的模樣。




衛青笑道:“以前聽人說,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而是仙人。我還不以為然,荒野之中野獸遍地,怎麼可能有仙人。原來不懂的是我。”




衛長君很怕好好的孩子沉迷神仙術士,“還記得我以前說的嗎?大隱隱於市。山野之中是隻有野獸。”




衛青糊塗了。




衛長君:“神人來此,除了我沒別人,他好隱身遁走。若鬧市之中突然消失,會不會引起慌亂或恐慌?這就不是仙家助人,而是害人。同理,仙家躲在深山之中,進山砍柴的農夫一看他一個人在山野之中,手中也沒利器,那他一定很厲害。農夫會不會求仙人收徒?如果在市井之中看到一個仙風道骨之人,你會怎麼想?他身形飄逸,一定是侯門公子士大夫。那你還會求他收徒嗎?”




衛青想象一下,堅決搖頭,那樣做會衝撞了士大夫。思及此,衛青終於明白他大兄為何說“大隱隱於市”,而仙人卻出現在荒郊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