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入土為安

 女人的錢好賺。這一點古今都適用。

 衛長君分裝葡萄酒的時候壓根沒考慮過劉徹喜不喜歡。劉徹不想喜歡,可他喜甜,無法拒絕。杯中酒喝完,他還生出些意猶未盡。劉徹令張騫也嚐嚐,又自顧自地給自己來一杯。

 黃門拿著衛長君的信過來,劉徹幹了不知道多少杯,反正喝撐了。劉徹這才捨得叫宮人收起來。

 機靈的黃門把信還給劉徹就抱酒罈子。黃門很是吃驚,“陛下,您您這是喝了多少?”

 “沒多少。”劉徹睜著眼說瞎話。

 黃門噎了一下,改問,“陛下,午飯土豆宴可以嗎?”

 劉徹挑眉,“土豆餅,清炒土豆和土豆燉肉?”不待黃門開口,又留張騫陪他一道用飯。

 張騫很怕這頓是斷頭飯,直言土豆是衛大公子孝敬陛下的,身為臣子的不敢食。

 在這一點上張騫遠不如衛長君。皇帝賞的就大大方方接著,皇帝不給的也別惦記。果然,張騫此話一出,劉徹面色不渝,抬抬手令他退下。

 張騫出了宣室殿長舒一口氣,走回住所他想給衛長君去一封信。再稍稍一琢磨,張騫不由得笑他自個。

 皇帝直言他了解衛長君,衛長君何嘗不瞭解陛下。衛長君送二十石土豆,卻只送兩壇酒,可見他有恃無恐。至於仗著什麼,張騫不認為是皇后母子,也不是衛青。衛長君的做派以及在京師的名聲跟弟弟妹妹不一樣,興許他便是自己最大的仰仗。

 既如此,何須他一個離家多年的小吏操心。

 劉徹並沒有就此消停,他還是嫌兩壇酒太少。他要和黃門打賭,衛長君得有兩屋子葡萄酒。

 黃門想笑:“陛下,您開口要,大公子還敢不給?”

 劉徹身為帝王,衛長君不主動孝敬,反而叫他開口?豈有此理!

 “朕什麼沒喝過吃過?稀罕他那點酒。”劉徹搖頭,“不要!”

 皇帝不要,衛長君也不會主動寫信問他喜不喜歡。

 春二月,又一批騎兵帶著服兵役的平民來到朔方郡,衛長君把他的車弄出來,鋪上玉米秸稈,放上葡萄酒,請回京的騎兵幫他送到京師衛家。

 衛長君給衛步寫了一封信,要是他不知道怎麼賣,只管找巧舌如簧的東方朔。賣的錢換成各種米和布料,再去秦嶺裝幾車小麥,請人送到朔方。

 常言道,有錢能使鬼推磨。

 待東方朔把那些拉酒的車裝滿,也找到了送貨的人。

 車隊出發前一天,衛長君的二十車葡萄酒賣光了。用時半個月。但不是東方朔的功勞,是主父偃的主意。

 主父偃很清楚長安有許多人討好衛家無門。東方朔愛吃酒,主父偃告訴他去酒肆的時候跟友人抱怨,衛長君叫他賣酒,一小壇沒幾斤卻要一兩黃金,他親家兄怎麼不去搶。

 說者有心,聽者也有心。有人叫酒肆店家找東方朔,可以在酒肆裡賣,不收租金。名曰來買酒的人多了,也能帶動店裡的生意。

 東方朔未做過買賣,不踏實。主父偃叫他先試試。其實酒肆店家也認為衛長君在荒無人煙的朔方一年憋瘋了。

 隨著葡萄酒送來,店家恨不得自打臉——大公子不愧是大公子,從不叫人失望。

 最後幾日,一罈酒漲到十金。也不是店家和東方朔趁機哄抬酒價。他們想賣一兩黃金,有人扔一塊金子足足一斤,他們還能不賣嗎。又不是傻子,跟錢過不去。

 這就導致酒賣一半,東方朔就有錢幫衛長君買米和布料了。

 後來賣的錢一個銅板沒花,東方朔放箱子裡,塞麻布裡頭請押貨的人一塊給衛長君送去。

 二十輛車長長一排,好奇心重的人就問車上裝的什麼,往哪兒去。送貨的人認為普天之下沒人敢動衛長君的貨物,也不怕人知道,直言給皇后長兄送去。

 皇后大兄衛長君。

 衛長君有葡萄酒啊。

 要是到朔方把衛長君的酒全拉過來,一罈賺五百錢,那也是一筆鉅款。有心人不巧聽見就叫押運的人等等,名曰他也想去北方看看。

 人越多越安全,遇到猛虎也不怕。送貨的人自是不介意等兩個時辰。

 城中其實有不少商人想去北方走貨,可三五家作伴也怕路上遇強盜。雖然可以報官,然而官府衙役有限,不可能什麼都不管只為他們捉拿歹徒。

 要是皇后兄長的貨物丟了,那就不是衙役能管的了。陛下絕對會出動軍隊追查到底。很想走貨的商人想到這點,也匆匆收拾一些行囊和貨物去追車隊。

 卓文君帶著侍女出來閒逛順便看看別家店的生意,侍女見很多人駕車跟瘋了似的往城外跑,又聽到街坊四鄰議論紛紛,忍不住問:“夫人,要不要挑一些飾品跟他們去北方看看?”

 “前幾日碰到大公子的二妹,聽陳家夫人說,大公子得在那邊呆上幾年。明年興許還得買糧食布料等物,那時再跟著車隊去也不遲。”“金閣”飾品過於精緻,適合賞花喝茶的閨閣女眷,不適合擅騎射的邊關兒女,“回頭叫人問問邊城百姓喜歡什麼樣的,叫匠人做一些,屆時也好出手。”

 侍女不禁說:“夫人想得周到。”

 卓文君笑了笑,看到迎面走來衣著素雅的女子,趕忙斂起笑容,蓋因她夫君去年跟著李廣出去沒能回來。

 卓文君有心避開,可沒等她轉身對方就看過來了。卓文君硬著頭皮過去寒暄。那夫人擠出一絲笑想說什麼,迎面來一輛馬車。卓文君扭頭看去,拉著夫人後退。

 二十來歲的女子好奇地問:“今兒怎麼了?一輛車接著一輛車,好像得有七八輛了。趕著去投胎?”

 卓文君心說,說話真不中聽。

 “不是。衛大公子來信請他三弟衛步買米和布以及鹽等物,再請人幫他送去朔方。”卓文君掃一眼街道上的商鋪,“往那邊走貨的不多,以至於邊城百姓有錢沒地兒花。也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衛家車隊今日前往朔方,尋思著跟著衛家的車能在驛站歇息,不用擔心夜裡有兇獸歹徒,這不,都忍不住帶點貨物跟過去賺點家用。”

 年輕的夫人點頭:“原來如此。”停頓一次,朝東看去,“難怪一路走來聽人說城外幾十輛車。我還以為陛下又想出兵。”說到此,她臉色變得很難看。

 深秋時節前街凶肆排長隊,卓文君也有所耳聞。除夕前後,很多夫人女君來“金閣”買飾品,同卓文君閒聊的時候提過衛青,“衛將軍身體抱恙,陛下就是想打今年也不敢輕易出兵。”卓文君沒敢提去年一戰損失慘重。年輕的夫人想起來了,“真不知道陛下怎麼當的皇帝,竟然叫李廣為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