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年 作品

第58章 失蹤








“如玉媽媽出事了了?”康從新問。









顏如許點點頭,又喝了口水,把剛剛從顏良深那裡聽到的,王招娣失蹤的過程和康從新講了一遍。









康從新重點問了問璧山市那邊找人的事情,說:“他們的反應迅速、部署周密,且有目擊者能夠具體形容出嫌犯的長相,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如玉媽媽。”









畢竟是京市領導家眷,在璧山市地界出了事兒,璧山市領導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於是幾乎出動了璧山市所有公安、安保力量來尋找王招娣。









當天晚上,顏如許半夜忽然醒來,康從新溫暖的手臂橫抱著她,兩人雙腿相纏,康康像個夾心餅乾一般,擠在兩人中間,睡得呼哧呼哧的。如同以往的每個夜晚一般,靜謐、安詳,但顏如許卻睡不著了,她想起了王招娣。想起了想到每次到政府家屬院時,王招娣那小心翼翼討好又防備的神情,想到了“夢中”後世同事做的關於被拐賣婦女現狀的系列專題。









“在想如玉媽媽的事情?”黑暗中,有些粗糲的大手撫摸著她的臉頰。康從新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醒了。









顏如許轉過身來,把臉龐壓在康從新的手掌上,隔著康康的小腦袋面向康從新。屋裡很黑,厚實的棉窗簾將屋裡頭遮蔽得一絲光也透不進來。









“吵醒你了?”顏如許小聲的問。康從新睡覺時很驚醒,顏如許怕吵醒他,剛剛刻意控制著自己的呼吸,沒想到還是把他給吵醒了。









旁邊窸窸窣窣,不大一會兒,兩人中間的“障礙物”就被移到一邊,康從新換了個位置,將顏如許放到中間,給康康墊好小枕頭,蓋好被子安置好他。又將顏如許摟在懷裡頭,親了下她的額頭下,與她身體緊貼,說:“如果明天還沒有消息,我們請求璧山市的駐軍幫忙尋找。”









顏如許回身摟住他,說:“我真的很不喜歡她,但我心裡還是很不好受。”









人的感情本就複雜,不喜歡或者討厭也不意味著看人墮落深淵而無動於衷。









康從新沒說什麼,就一下一下的撫摸著顏如許的後背。在康從新的撫慰中,顏如許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顏良深打來的電話,說是王招娣找到了,他要親自去璧山市一趟,要顏如許不要擔心。









顏如許掛上電話,舒了口氣。









康康跑過來問:“媽媽,找到王奶奶了嗎?”









顏如許點點頭,好奇問:“你怎麼知道王奶奶丟了?”









康康理所當然的說:“我昨天晚上做夢的時候聽見你和爸爸說的。”









顏如許額頭直冒冷汗,回想了下,她和康從新昨天晚上沒幹什麼兒童不宜的事兒,這才放心,就又趁機教育孩子:“以後不能亂跑,不能脫離爸爸媽媽的視線知道嗎,你看王奶奶不聽話,就被人販子給拐跑了吧,姥爺求了好多好多人一塊去找,才把她找到的,要是萬一沒有找到,她就要被拐到深山裡,永遠也回不來了!”









康康不停的點頭,小腦袋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些害怕的神情來。









顏如許又接著教育他:“還有,不能把家裡的事情告訴別人,這都是咱們家的**。比如,碰到了你不認識的人,人家問你,你的爸爸媽媽是誰,在哪個單位工作,家住哪兒,你都不能說,人販子那麼壞,他們都是團伙作案,手段是多種多樣的,他們知道了你的信息就會假裝是你的親戚,到時候警察過來了,見人販子把你的信息說得這麼清楚就會相信的。









對了,爸爸媽媽在家裡頭說的悄悄話也不能出去跟別人說,幼兒園的小朋友和老師也不行,這也是咱們家的**,知道嗎?”









也許是被王招娣差點回不來的事情給嚇到了,顏如許趁機夾帶的私貨也被他牢牢的記住了,還小聲的重複了一遍。









顏如許很滿意。









顏良深給顏如許打完電話,司機便來接他了,陪同他一同前往的還有他的秘書。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於情於理,他都需要過去,一是把王招娣接回來,二是這次璧山市幫了這麼大的忙,他必須得親自去感謝。









顏良深把王招娣接回家的這天,顏如許和康從新也請假過來了。









他們過來時,顏良深的轎車剛剛行駛進來,車還沒有停穩,就從車裡頭衝下來一個人,奔到牆根邊上,“哇哇”的吐了起來。









王招娣緊接著下來,沒聽到顏如玉喊她的那聲“媽”,而是慌忙朝著牆根而去。









牆根那人腰背躬成個蝦米,似乎是要把心肺都吐出來一樣,嘔吐的聲音很大,聽著讓人難受又覺得噁心。









顏如許嗓子眼淺,聽不得這樣的聲音,連忙捂住嘴巴,忍下喉嚨間的噁心。









顏良深從車上下來,往牆根處看了眼,眉頭緊鎖,面色不虞,他臉龐有些腫,臉色發黃,下車時身體有些踉蹌,小周秘書趕緊扶住了他。









顏良深對著小周秘書和小梁司機說:“你們先回去休息吧,這回辛苦你們了。”









小周秘書客氣了兩句,從車上把王招娣帶著的一個黃色柳條包拿下來遞給黃姐,又跟顏如許、康從新還有顏如玉分別打了招呼後,才坐上車,離開了。









顏良深對著顏如許和康從新笑笑,說:“你們過來了。”









康從新扶住顏良深,支撐起他大部分重量。顏如許關心的問:“您怎麼樣,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顏良深搖頭:“就是坐車時間長了,歇一會兒就沒事了。”









顏良深說著,招呼他們先進屋。顏如玉使勁兒往牆根那邊看了看,滿眼的擔心,但還是跟著父親一起進了屋。









黃姐趕緊給顏良深倒水,顏良深喝了一大口之後,整個人靠坐在沙發上,直揉太陽穴。









顏良深很疲憊,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睡眠,但王招娣帶了人回來,自己的女兒女婿又過來了,他還不能睡。









看他這樣疲憊,不管是顏如玉還是顏如許都沒有打擾他,就靜靜地坐著。









過了好一會兒,王招娣才攙扶著一個姑娘進來。









王招娣形容憔悴,像是突然被冷水澆頭的母雞,蔫噠噠的,從外面進來,看到這麼多雙眼睛同時看向她時,眼神有心虛也有慌亂,但隨即又像是想明白了什麼,把腰板挺得倍直。她攙扶著的那個姑娘,個子跟她差不多,似乎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王招娣身上,墜得王招娣剛挺起來的腰板又被墜了下來。









黃姐連忙走過來,幫忙攙扶那個姑娘,說:“這姑娘是暈車暈的吧,怎麼沒提前吃點暈車藥?”









王招娣沒有說話,攙扶著那個姑娘往沙發這邊走,顏如玉站起來,看著她媽,眼睛裡頭淚光閃閃,叫了一聲:“媽。”









王招娣看了女兒一眼,又不自覺的看向攙扶著的姑娘,對黃姐說:“弄點吃的來,剛小娟把肚子裡的全吐出去了。”









黃姐深深看了眼那個叫小娟的姑娘,答應了一聲去廚房了。









顏如玉兩次叫媽都沒有得到回應,不由得很是委屈,但是想著她媽這回可是受了大罪了,就不忍心怨怪自己的媽媽。王招娣看了看在座的幾個人,這回終於跟顏如玉說話了:“過來幫我扶一下你姐。”









顏如玉答應了一聲,忙去攙扶那個姑娘。









顏如許坐在沙發上沒動沒說話,康從新站在她身後,兩臂支著搭在沙發背上,夫妻雙雙觀察著王招娣帶回的這個姑娘。









二十二三歲的樣子,相貌尋常,看起來和王招娣有三四分相像,梳著兩隻小辮子,剛到下頜處,便乾枯分叉,像一蓬亂草,臉頰上兩朵紫紅色的凍瘡腫起來,頂端結了痂,流出黃色的膿水,讓她的顴骨顯得尤其的高。眼神不知道因為暈吐太難受還是天生如此,顯得有些渾濁無光,她身上穿著件灰黑色家常布的寬大棉襖,上面補丁落補丁,衣領袖口處縫著綠色的襪樁,上面有些黑亮的油汙。









顯然,這是個被生活折磨過的姑娘。









顏如玉扶著那個姑娘,分擔了王招娣的壓力。王招娣她吸吸鼻子,聞到了廚房傳來的飯菜香,她猶豫了下,還是朝著客廳這邊走來了。









顏如玉忍不住了,問:“媽,你沒事吧?”









王招娣說:“我好模好樣的,能有啥事。”









說話語氣生硬,很不好聽。









顏如玉還沒說什麼,顏良深冷冷的聲音傳來:“若不是璧山市出動了幾乎整個市的警力找你,你現在還能站在這裡,不陰不陽地說話?”









王招娣立時閉緊了嘴巴,她旁邊的小娟忽地腿腳有些軟,幾乎走不了路了,壓得顏如玉的小肩膀都塌了下去。









屋裡頭市政統一供暖,客廳裡裝了好幾組暖氣片,溫度很高。顏如許穿著天藍色的太空棉三緊上衣,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就覺得熱得不行,她站起來,在康從新的幫助下把上衣脫了。康從新只穿了件淺灰色的羊絨大衣,也將大衣脫了,理好後一起放到沙發背上。









這時候王招娣一行人也走了過來,王招娣帶著那個年輕女孩坐到了沙發另外一側,和顏如許、康從新以及顏良深呈現出三角形狀。顏如玉在她媽身邊站了會兒,坐到了顏良深旁邊。









一時間,幾人都沒有說話。









安靜了十幾秒,顏如玉開口:“媽,她是誰啊?”









王招娣似乎就在等這句問話,立刻回答:“她是你表姐,是你大姨的閨女,在你大姨家當牛做馬當牲口使,幹了二十來年的活,又讓她給你沒了媳婦的大表哥換親,我就把她給領回來了。”









王招娣偶爾會跟顏如玉講鄉下的事情,講她以前受過的那些苦,卻很少跟她講鄉下的親戚,顏如玉也是頭一回知道自己還有個大姨,還有大表姐大表哥。









“大,大表姐?”顏如玉有點發愣,她悄悄地看了顏良深一眼,見他一直低頭揉著太陽穴,便略小聲地問:“那大表姐她要住我們家嗎?”









王招娣沒好氣的瞪著顏如玉,想要說你說啥廢話,不住我們家住哪裡,她都這麼慘了,你咋沒點同情心呢?不過覷覷顏良深有些發青的臉,還是識時務地沒有這麼說,而是說:“小娟她太可憐了,要給她換親的那個男的都三十多歲了,家裡頭窮得叮噹響,我不能瞧著她往火坑裡跳,以後就叫她住在咱家幫著乾乾活,咱家也不缺她一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