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驚鵲 作品

第69章 第069章

 “你是怎麼拿到的?”

 “他來我家時發著高燒,是我和我爹給他擦的身體換的衣裳,文書被雨淋溼了,我爹讓我烘乾,第二天去學堂時,他還沒醒,文書就沒還他。”

 平蕪唇角泛起譏誚,“同為讀書人,我自然珍惜這樣一張象徵身份的趕考文書,小心收在平時藏零錢的地方,那個地方連家裡人都不知道。”

 衛南山:“怎麼會變成殘片?”

 “因為他殺了人,還想放火毀滅罪證,若非鄉親們及時救火,我連親人的全屍都見不到。”平蕪眼底生恨,“我找到它的時候,它已經這樣了。”

 有人問:“既然有這個文書,官府為何沒能抓到人?”

 “你說為什麼?”平蕪冷笑反問,“自然是因為有人護著他。”

 衛南山皺眉:“誰?”

 “這不明擺著,必定是另一個‘受害者’啊,”藍鈴嬌笑打趣,“哎呀,玄鏡使也不都是聰明的嘛。”

 衛南山:“……”

 “你說什麼?”黑厚莽聲喝問,“你是說柴長老護著一個養蠶的?開什麼玩笑?”

 “十年前,柴昆有沒有受過傷?”平蕪輕蔑道,“你別說不記得。”

 黑家兄弟對視一眼,面色略顯不自然。

 平蕪嗤笑:“柴昆為了給少堡主尋找趁手的武器,不惜殺了一個五級散客,那散客死前自爆,柴昆受了重傷,為趕考路上的汪持節所救,後為了報恩,他動用黑風堡勢力,讓汪持節得以脫罪,並派人斬草除根。”

 所有人都驚呆了。

 誰能想到南州有名的絲綢商人,與黑風堡三長老還有過這樣的交集?

 這樣的謊話輕易就會被戳穿,平蕪沒必要如此編扯。

 也就是說,他方才所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汪持節好友還是不願相信此事。

 “你說他毒害你的家人,他不過一個書生,哪來的毒?”

 “我何時說過是中毒?”平蕪反唇相譏,“方才說中毒的只是一位毫不相干的路人,甚至用了‘據說’二字,你對此深信不疑,卻不信我說的話,可見你的心早就偏得不能再偏了!”

 好友怔住,臉色陡然爆紅,根本無從反駁。

 衛南山適時取出卷宗。

 “我的確查了楚家村滅門案,案卷寫的是死者服下迷藥昏睡,被人用菜刀砍斷脖頸而死。”

 適才說“中毒”的人訕訕一笑。

 “我就是道聽途說。”

 眾人能理解,消息傳著傳著,總會與真相大相徑庭。

 受傷的只有汪持節好友。

 他已羞愧地垂下腦袋,再不敢隨意發問。

 有人好奇道:“迷藥又是從哪來的?”

 “這就要問黑風堡的少堡主了。”平蕪看向黑家兄弟,“兩位熟知柴昆的習慣,應該知道他行走江湖喜歡備著迷藥吧?”

 “是又如何?”黑重說,“帶迷藥的江湖客多了去了,難不成都該死?”

 三樓又傳來嬌笑。

 “真是榆木腦袋,帶迷藥的人是多,但帶黑風堡醫師特製的迷藥只有黑風堡的人呀。”

 黑重還是不明白:“柴長老就是堡裡的人,帶堡裡的迷藥有什麼問題?”

 “因為他曾將迷藥送給汪持節。”平蕪解答他的疑惑,“都說救命之恩,湧泉相報,柴長老不缺錢,自然是想贈銀給救命恩人,只是汪持節自詡君子,假裝清高,拒絕了贈銀。”

 藍鈴接著道:“汪持節急於趕考,柴昆受了重傷,身無長物,只好將迷藥送予他,並承諾以此為信物,日後可憑信物尋他幫忙。”

 黑風堡特製的迷藥,瓶底印了黑風堡的字樣,只需到黑風堡名下的店鋪傳信,柴昆就能收到消息。

 “這都是你臆想的!”黑重氣呼呼道,“當時沒有外人在,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你忘了我是誰了?”藍鈴輕笑,“千里樓可知天下事。”

 平蕪拱手:“多謝藍前輩為我仗義執言。”

 “誰仗義執言?”藍鈴冷哼,“我只是看不慣這兩頭黑熊罷了。”

 先前追殺她的仇還沒了結呢。

 平蕪笑了笑,說:“這件事是汪持節自己說的,生意場上,稍稍飲了些小酒,以前‘行俠仗義’的事蹟又如何甘願埋在心裡?”

 “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有人遲疑道,“以前我曾與他同飲,他提過類似的事,說自己趕考途中做了俠義之事,結了善緣,若非如此,也沒有今日的風光。”

 “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我也聽說過。”

 虛榮是人的天性。

 汪持節落魄過,虛榮心更甚,風光後自然憋不住炫耀的心理。

 他做過惡事,就拼命給自己塑造一個良善仁慈的形象,似乎這樣就真成了大善人。

 卻不知,正是這樣的吹牛,更加佐證了他的罪行。

 “你們若還不信,他家裡還留著當年柴昆送他的藥瓶。”平蕪譏諷道,“藥瓶是不是十年前的,二位少堡主應該能辨認出吧?”

 十年間藥瓶模樣有所改變,辨認出並非難事。

 黑家兄弟:“……”

 種種證據已經表明,汪持節就是殺人兇手。

 退一萬步說,平蕪沒必要為了殺一個“尋常商人”,提前設計出這麼多細節和證據。

 他只需蒙個面,在殺人後瀟灑離去,官府便無可奈何。

 在場的沒有傻子。

 能花得起一百兩買門票的,都是身家不俗的富商,沒有精明的腦袋,很難掙下豐厚的家業。

 事情已然明瞭。

 平蕪殺人是事實,汪持節殺人也是事實,他與柴昆可以說是死有餘辜。

 但還有一個問題——

 “你說柴昆幫汪持節斬草除根,是什麼意思?”衛南山問。

 平蕪:“當然是殺了我。”

 “你當時不過十歲出頭,未曾習過武,如何躲過他的追殺?”

 這個問題引起眾人共鳴。

 平蕪說:“我如今習得一身武藝,自然是因為得遇貴人,是貴人救了我。”

 “你獲救之後,柴昆就不殺你了?”

 “我已經死了,他為何還要殺我?”平蕪詫異,“你不會以為他會親自動手吧?他只是派了個低等武徒,那武徒擔心不能交差,說了謊話。”

 衛南山頷首,轉向陸見微。

 “陸掌櫃,我問完了。”

 陸見微一直安靜旁聽,她已經聽過一遍,內心比在座的要平靜許多。

 “二位少堡主還有要問的嗎?”

 黑家兄弟無力地搖搖頭。

 以命抵命的報仇方式,合乎江湖規矩。柴昆也算是間接殺害平蕪全家的兇手,事後還包庇罪人、斬草除根,平蕪取他性命無可指摘。

 陸見微看向階下。

 “諸位還有什麼要問的?”

 眾人皆搖首。

 “既如此,”陸見微宣佈,“聽證會到此結束——”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