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衣唱大風 作品

二百二十一章 改流





於是王大人坐鎮大方,開始了大張旗鼓的改土歸流運動。




在張芳的強烈要求下,最先實施的是雄所則溪。貴州有好多地方叫則溪(也有寫作澤溪的),如雄所則溪、則窩則溪(這個名字有意思——則字在明朝通“賊”字,您品吧)、隴胯則溪、朵你則溪、火著則溪……則溪一詞是音譯,彝語意為糧倉。每個則溪除一處地方由該地土司頭人親領之外,其餘土地都由水西安氏內部的宗親負責管理,由此也可見安氏勢力之大。




即便是改流,如果暫時保留原來的土司頭人,先把安氏掌控的其他地方設個流官管起來,大家的反應也還不至於那麼強烈。可張芳大帥怎麼可能管你那麼多?越看那片土地越不嫌多,直接把當地沒跟安邦彥一起起兵的土目(部落頭人)思定洲趕出了家門!




貴州本身是窮地方,又打了那麼久的仗,莫看朝廷裡口號喊得震天響,等王爾善要人的報告上來,卻派不出人下去——候補的官員倒是不少,都流著哈喇子巴望著去魚米之鄉為民造福呢,誰願意半死不活苦等好幾年然後萬里迢迢跑個鳥不拉屎的山溝裡把小命就此稀裡糊塗地送掉?於是吏部叫王大人自己先找人把窟窿頂上再說。王爾善手邊真沒什麼人,琢磨了半天,總算給他在貴陽城裡找了個沒被張芳吃掉的士子派過去做署理知縣。




張芳做得很絕。指了指遠處幾座原本想分給黃元清但那廝嫌太遠太貧瘠一直跟張大帥糾纏的山頭說這些地方以後歸你管,其他地方都算俺老張的軍屯養兵為朝廷剿逆平叛大人你有意見麼?這位帥口餘生的士子一見張大帥那口白森森的牙齒就想起他拎著匕首從烤架上剔人肋間肉往嘴裡送的英姿渾身哆嗦,哪裡敢說不行?於是雄所則溪在一夜之間就成為朝廷改土歸流大業的起點。




雄所則溪屬於“水外六目”,以前是水東宋家的地盤。水西安氏在黔西建立了牢固的統治後就越過陸廣河蠶食日趨式微的河東宋氏的領地,百十年下來吞併了大片土地。不過當地的頭人們多是出於形勢所迫,不得已表面臣服於安家,再加上被強行奪取除了本寨以外的大片土地,所以很多人並沒有跟著安邦彥扯旗造反,最多也就是像寧谷寨的者麻泥寨主一樣虛與委蛇地應付。而張芳把雄所則溪的老土目思定洲弄個淨身出戶這件事影響實在太惡劣了——思定洲可是壓根就沒搭理安邦彥啊!




所有沒跟從安家留在當地、以及先叛後歸降的土司頭人們都睡不著了,大家想的是同一個問題:今天是思家,明天是誰?哪天輪到我?




漸漸地,有傳聞出來:“朝廷將起大兵,無分順逆,諸苗府一同要徵。”




王爾善也聽到了流言,並在第一時間宣佈這是謠言,然而一點用都沒有——因為解副帥有樣學樣,把架勒則溪(今六盤水附近)圈為軍屯,而且,還把拒不服從大局的土司思慕奎一家都給宰了!




這還了得?思慕奎跟安邦彥打過仗,不僅無過,而且有功啊!然而在王爾善正要找解忠仁算賬的時候,陳其愚送來一份從他家裡搜到的重要情報:安邦彥寫給思慕奎的一封書信。這是個有力的旁證,因為儘管沒有思慕奎通逆的直接證據,但安邦彥的信裡則明確寫到非常感謝其送來的解忠仁部的軍情!




事實擺在那裡,王爾善不由得不信:兵力軍資幾乎分毫不差——若不是這廝通逆,安邦彥怎麼可能對明軍軍情知道得如此詳細?




於是解忠仁算立功了。




要說,這陳參將真是個人才,不僅向王大人提供了很多安賊內部的重要情報被他依為膀臂,張芳和解忠仁更是將其視為莫逆之交——這不,他還為二位大帥朋友找到了一條發財的好路子:賣軍糧。




平日裡有軍屯保障軍頭們還時不時找朝廷要糧,何況戰爭期間?除了兵士們體力消耗大需要吃更多的糧食才能有力氣拼命,部隊頻繁的調動就一定需要及時運輸保障,途中耗損自然就大得多、此外,大量臨時徵召的民伕要吃、運糧隊要吃、遭遇強敵襲擊時要燒、難民需要安置果腹……因此,遇有戰事,糧草的消耗量是個天文數字。儘管明軍在大方駐守而非野戰耗不得那麼多糧,然王爾善是貴州巡撫,貴陽的例子擺在那裡,因此向前方運輸的糧草都是隻考慮最大運輸能力而非實際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