糰子來襲 作品

第162章 第 162 章

 “依我之見,這案子要不就這麼結了吧。”公孫鄞突然道。

 樊長玉和謝徵具不言語。

 公孫鄞用扇柄敲了敲桌面:“錦州血案的元兇,左右逃不脫魏嚴和隋拓這二人,隨家死絕了,魏嚴也已伏法,他安給孟老將軍的汙名能被洗雪,他再一死,他欠下的那些人命,便也算償清了,這如何不是給當年錦州枉死的將士們和天下人的一個交代?”

 樊長玉和謝徵還是不說話,公孫鄞便道:“撬不開魏嚴的嘴,總不能就這麼一直拖著,新君……也得準備即位了不是?”

 又是一陣沉默後,才響起一道沉緩而堅定的嗓音:“不能結案。”

 公孫鄞抬頭看去,謝徵也微微側目。

 天光從半開的軒窗照進殿內,澄明透亮,年輕的女將軍一身軟甲端坐於蒲團上,微垂著長睫,眉目剛烈,一身英氣。

 公孫鄞問:“為何?”

 樊長玉抬起頭來,映著曦光的眼浩瀚得像是一片泛著光的海:“我們都坐到這個位置了,不該做此糊塗結案。七品縣令府衙的公堂上,尚掛‘明鏡高懸’的匾額,要的就是一份公理和公正。魏嚴害我爹孃,毀我外祖父清名,我恨他入骨,他作惡多端,也的確該死,但不應是這等糊塗死法。”

 她目光堅毅:“錦州血案,需要一個真相,真正的真相。”

 不是稀裡糊塗的,魏嚴死了,當年的事便算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魏嚴一死,才是讓當年的真相永遠地埋沒。

 公孫鄞眼中最後一絲散漫也收了起來,用一種從所有過的認真目光打量樊長玉。

 眼前的姑娘,還是從前那般孤勇赤誠的模樣,只是如今那份赤誠與勇毅裡,又多了另一種厚重的東西,不同於高山巍峨,卻更為廣博,好似這腳下厚土,綿亙不絕。

 也只有在這樣的厚土中,才能孕育出拔地而起的雄峰。

 這個認知讓公孫鄞怔了許久,直至謝徵出聲他方回過神來。

 “錦州之案,繼續查下去。新君即位的事,先著手準備吧。”前一句是對樊長玉說的,後一句,則是對公孫鄞說的。

 公孫鄞應允,起身時,卻又朝著樊長玉鄭重一揖:“鄞為先前之言慚愧。”

 他這般,倒讓樊長玉一下子又有些無地是從,道:“公孫先生也是為時局考慮。”

 她將齊姝拿與他的那錦盒遞給公孫:“對了險些忘了長公主託付之事,這個盒子,長公主讓我轉交與先生。”

 公孫鄞拿到這個盒子時,眸色微斂了一下,問:“公主可還有什麼話託樊將軍一併轉述的?”

 樊長玉如實道:“沒有了。”

 “這樣啊,如此,便謝過樊將軍了。”公孫鄞笑了笑,但笑意似不如從前灑脫了。

 公孫鄞先行離去後,樊長玉還同謝徵議論:“你有沒有覺著,公孫先生拿到那個錦盒後,怪怪的?”

 謝徵從身後擁她入懷:“他躲了長公主這麼多年,長公主的年紀,卻容不得她再等了。”

 樊長玉尚沒弄明白他這句似是而非的話,便感覺肩頭一沉,是謝徵將下顎抵在了她肩窩處。

 “謝謝。”他嗓音沉啞。

 魏嚴死了,他大抵就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爹究竟是因何而死。

 父母之仇,孟氏之冤,她又如何不恨魏嚴呢?魏嚴一死,她就是真正的大仇得報。

 但是她拒絕了公孫鄞的提議。

 樊長玉偏過頭衝他笑笑:“謝大將軍和承德太子的枉死需要一個真相,死在錦州的萬千將士也是。”

 她掌心覆上了他攬在自己腰間的手,眼神純粹誠摯如初:“我們一起找,總能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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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轉機在俞淺淺進京之後。

 樊長玉本沒在俞淺淺跟前提過關於齊旻的事,但她和謝徵大費周章地查魏嚴查隨家,俞淺淺終究是聽到了風聲。

 國不可一日無君,謝徵同唐培義他們商議推舉俞寶兒上位的事時,不可避免的還要面對一個問題:齊旻迄今還吊著半條命。

 究竟給這位皇長孫一個什麼死法。

 雖說俞寶兒還小,同齊旻也沒半點父子情分,但唐培義他們還是不贊同謝徵直接殺齊旻,言父子天性,擔心俞寶兒將來受人挑唆,留下隱患。

 樊長玉不怕這個,直言:“我去殺,那孩子是個明事理的,知道自己生父並非善類。退一萬步講,便是他將來記恨,當初齊旻要殺他,也是我從刀口下把他救回來的。我不怕那孩子恨我。”

 謝徵不動聲色捏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再爭。

 “我去。”他語氣很淡低重複了一遍,不是徵詢意見,只是交代。

 唐培義還想再勸,門口卻忽地傳來一句:“侯爺,諸位將軍,妾身可去。”

 眾人舉目望去,便見一娉婷女子推門進來。

 樊長玉一驚:“淺淺,你怎過來了?”

 其餘將領和幕僚同俞淺淺不相熟,對這位準太后,面上多是恭敬。

 俞淺淺看著樊長玉,說:“我知你是為我好,我和寶兒已欠你和侯爺諸多,殺齊旻,便讓我去吧。既除了他,又能問出隨家和魏嚴的勾結,只利無害。”

 樊長玉再多勸阻的話,便也都被俞淺淺這番話給堵了回去。

 她最終只看著俞淺淺道:“那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