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刺荊軻 作品

第六十章 司馬光入京


  元豐八年三月乙巳(十一日)。

  在洛河、汴河上,漂流了數日的司馬光一行,終於抵達了汴京城西的一個汴河堆垛場。

  一下船,司馬光的眉頭就皺起來。

  和他同行的範祖禹,也忍不住皺起眉頭。

  因為他們看到了,在這高高的汴河河堤上。

  並沒有依照祖宗制度,沿著河堤,栽下成排的榆樹和柳樹。

  而是在這裡建立起來,一個個露天的貨物堆垛場。

  在堆垛場的後面,還有成排的廊坊、庫房。

  司馬光和範祖禹甚至都親眼看到了,穿著喪服的內臣,騎著馬從這堆垛場中耀武揚威的走過。

  一路上,無數商賈點頭哈腰,在這內臣面前卑躬屈膝,曲意討好!

  “閹寺小人,呸!”範祖禹最看不起的,就是這種狐假虎威,仗著君權在外面胡作非為的內臣。

  司馬光卻是沒有說話。

  因為他知道,那個在這汴河河堤的堆垛場上耀武揚威的內臣只是一隻蒼蠅,一隻微不足道的蟲子。

  真正禍害國家,禍亂天下法度的是站在他背後的那個權宦!

  宋用臣!

  大行皇帝身邊的大貂鐺,入內內侍省押班、昭宣使、登州防禦使、提舉汴河堤岸司、提舉皇城司……

  一個地位和危害性和唐代的高力士相差無幾的權閹。

  也是司馬光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人。

  “純甫,不必與此輩閹寺小人計較,且觀其自敗便可!”司馬光低聲對範祖禹說道:“你我先入京到都堂上遞了賀表再說!”

  “唯!”範祖禹拱手一禮。

  相公說得對!

  如今,自己隨相公入京,當以大局為重!

  此輩閹寺小兒,且觀其自敗便可!

  就像過去的一十五年,相公在洛陽修書,任由那新法倖進之輩在朝堂上張牙舞爪。

  如今,二聖聽政,此輩小兒自敗就在眼前!

  也是這個時候,司馬光、範祖禹隨行的下人們,已經將他們的行囊、馬匹以及其他相關物品,從漕船上搬運了下來。

  司馬光於是騎上一匹老馬——他年紀有些大,去年又得過重病,體力和精力都大不如前,已經難以駕馭昔日最愛的高頭大馬。

  範祖禹作為年輕人,當然還是騎士大夫最喜歡的高頭大馬。

  這種駿馬,在缺馬的大宋,是身份的象徵。

  一般的京官,就算有錢也買不到。

  只有朝官,而且是地位級別達到一定高度的朝官,才能買到。

  而且每一匹都價值不菲,動輒就要兩百貫以上。

  範祖禹這匹駿馬,以他的俸祿,當然買不起。

  但文太師聽說他要隨司馬光入京待闕,二話不說,就送來了這匹太師府上的寶馬。

  範祖禹也沒有推辭,直接收下了。

  兩人騎上馬,在下人們的簇擁下,出了這汴河堆垛場,下了寬大的汴河河堤。

  汴京城就已然在望!

  巍峨的城牆,高達四丈,一個個馬面,從那厚重的城牆上伸出來。

  城牆之下,是一條在陽光下微光粼粼的護城河。

  那是護龍河,汴京城的城壕。

  遠遠的望著,還能看到護龍河兩岸,遍種的楊柳。

  這就是汴京!

  大宋神都,天子之都,首善之地!

  同時,也是一個和十五年前相比,已經幾乎像變了模樣的城市!

  範祖禹只有在看到了遠方,那汴京外城的金明池以及與金明池遙相對望的西苑裡的建築群時,他才想起來,昔年他在汴京求學、赴考的時候的點點滴滴。

  司馬光也看著遠方的那個和記憶中已經變了模樣的汴京,微微的嘆息一聲:“物是人非矣!”

  一十五年前,他離開汴京,自請出郡,似乎也曾站在這個地方,回首眺望汴京的城樓。

  可彼時彼刻所見種種,並非此時此刻所見的模樣。

  司馬光輕輕一拍馬屁股,對範祖禹道:“走吧!”

  “趁著天色還早,儘快入城!”

  兩人於是策馬向下,到了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