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彈怕水 作品

第二百五十三章 跬步行(21)

  “屬下既然回來,又何必再躲?”崔肅臣乾脆應聲。“再說了,勝負未可知,屬下在這裡,或許稍有助力。”

  “別胡鬧!”張行呵斥以對。“這不是你表決心的時候!但要出力只在陣中便可。想要拼命,也要待時機。”

  崔肅臣沉默了一下,三度起身,躬身一禮,到底是轉身下去了。

  而白橫秋果然沒有讓所有人久等,說話間,第三顆,只有半丈方圓的赤紅色棋子緩緩移動了起來。

  與第二枚金色的棋子不同,赤紅色的棋子全程沒有大小變化,而且,只是在棋盤上運行了片刻,隨著棋盤一閃,便徑直脫離棋盤,宛若一顆紅色流星一般,朝著張行所在的將臺直接暴射過來。

  上午還殊無風雲的戰場,此時早已經風聲烈烈,嘈雜混亂,張行抓緊了開始猛烈抖動的無鞘劍,準備做最後一擊。

  流星飛來,須臾便到頭頂,張行拼盡全力,拔出無鞘劍,引動整個大陣的力量奮力一擊,而整個大陣也隨之一閃灰白色的寒冰真氣整個從地面上湧上來,平白在地上畫了一朵白色梅花。

  “驚龍劍!”遠遠望著這一幕的白橫秋眼睛微微一眯,心中一驚。“修為也古怪!”

  但很快,另一個讓他驚訝的事情陡然發生了——一道紫色流星裹著一面赤旗自中軍大營的將臺北面飛來,幾乎是算準時機,與張行的那一擊同時擊中赤色棋子。

  一人自下,一人自側,如此而已。

  赤色棋子先是一滯,復又一偏,整個砸在了中軍大營的南部。

  張行親眼目睹,這赤色棋子雖然個頭極小,而且還遭遇阻擊和偏移,卻威力極強,其落地後擊中了半排黜龍軍中軍精銳,幾乎全員身死,其中被正中的一人,乾脆連人帶甲胃都化開了,卻不知道是什麼原理。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事情的時候,張行立即重新將驚龍劍插入地面,連接起了大陣,然後看向了剛剛推開棋子的人,卻正是面色慘白、衣甲破還有血痕的雄伯南,而其人手中大旗,也明顯破損。

  “天王還好?”張行顧不得許多,插了劍便氣喘吁吁來問,心中也再度安定了三分。

  “死不了!”雄伯南甕聲甕氣來答。“但大宗師還是太厲害了,第一次撞上來的時候是我察覺中了計,專門卸了真氣和力道逃下來的,卻還是差點沒撐住。”

  張行點點頭,便來再問:“你覺得······”

  “斷不會再有了!”雄伯南吐了一口血水在地,昂然來答。“我總也是宗師,那種棋子,都是有來歷的,他如何能再落下來一個?!三輝有四個嗎?!”

  說完,不待張行反應,雄伯南忽然再度持大旗騰躍向上,當空一卷,紫色巨幕再度出現在了半空中。

  這個舉動引發了黜龍軍的歡呼,徐世英等人也都如釋重負。

  倒是河對岸的段威,此時反而嚴峻起來:“雄伯南不負大名!黜龍賊決不能小覷!”

  鄭善葉只能唯唯諾諾,心亂如麻。

  “雄伯南不愧天王之名,將來前途可期!”此時,似乎是作為回應,白橫秋也緩緩開口,聲音順著棋盤,滾動音浪,便是數里之外的李定等人都能隱約可聞:“但今日,你是攔不住老夫的!”

  “那就來試試!”吼出來的赫然是剛剛遭遇了生死危機的牛達,其人頭盔已落,髮髻散亂,儼然狼狽,但這番對話卻無幾個人能聽到罷了。

  “三子既落,並未絕殺,委實可惜。”白橫秋面色不改,目光不轉,只依舊從容來言。“但天下事皆如此,往往人算不如天算,總是差天半子故此,老夫行事,從來不惜己身,乃是以己為子,以求勝天半子!”

  張行心中微動,抬起頭來,眯起了眼睛······他已經醒悟了對方的意思,只是不曉得,這廝居然有這種決絕?

  根本來不及多想,白橫秋一言既出,便整個人裹著流轉的三輝真氣從棋盤上飛下,軌跡一如之前赤色棋子,儼然是要以自己為棋子,來破殘局!

  流星劃過,雄伯南奮力迎上,雙方空中卷做一團,不過四五個來回,紫色光團便被整個甩下地面。

  隨即,輝光真氣繼續加速下落,朝將臺而來。

  這個時候,一道黃色龍捲和一道輝光從中軍大營將臺下方騰起,一前一後朝著白橫秋而來,卻是伍驚風和崔肅臣要學雄伯南之前作為,然而兩者接連相撞,伍大郎的龍捲和崔肅臣的輝光卻憑空消失,兩人也先後也從半空跌落,如何能比得上雄伯南?

  白橫秋在空中七八丈的距離當場一頓,隨即冷笑:“不自量力!”然後便要繼續整個人俯衝下來。

  但也就是這個時候,已經等候許久的張行抓住了機會,受傷的左手拔出驚龍劍,奮力向上揮去,然後半空中只是一卷,便將緊緊攥著伏龍印的右手先甩了上去

  真氣充入伏龍印,綻放出耀眼光芒,帶來某種強橫威亞,先行掃過白橫秋,緊接著是驚龍劍捲起的如海潮般的寒冰真氣。

  雙方真氣對接之前,察覺到異樣的白橫秋便心下一驚,卻已經再難輾轉騰挪,乃是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一合之下,雙方各自彈落,張行歸於將臺之上,將驚龍劍再度插入滿是寒霜的地面,而白橫秋也遠遠騰離。

  很顯然,白橫秋這一擊沒有奏效,或者說,雙方居然平分秋色。

  “伏龍印!”白橫秋在空中立定想起了之前屈突達的猜度,居然沒有任何驚訝。

  而張行一言不發,剛剛插入地面的驚龍劍再度拔出,又一次牽引著大陣的真氣奮力向上騰躍起來,隔著棋盤朝白橫秋掃了過去。

  白橫秋怔了一下,察覺到伏龍印的壓制靠了過來,只是微微一擋,便再度向後騰躍開來。

  張行又一次落下再度插劍、拔劍、騰起,全程沒有任何遲疑,便第三度出劍,這一劍依舊是伏龍印開路,劍氣在後,卻是將正上方的棋盤給順勢捅了個空缺······或者說窟窿。

  眾目睽睽之下,白橫秋再度向後,躲了一下。

  “小子依仗外物,如何能持久?!”白橫秋立定之後,當空來問。“你的修為,伏龍印能用幾次?”

  張行定住了對方,一聲不吭,攥緊右手,引而不發,左手則再度拔劍,昂然躍起,划著空中棋盤,引著大陣之力奮力刺向對方。

  這一刺,居然是要隔著數百步的距離,在空中來刺一位大宗師。

  其勢,其力,其氣,皆不是之前三劍能比的,而眼見如此,上下如何不曉得到了生死關頭,一瞬間,不只是強行掙扎起來的雄伯南與伍驚風,便是賈越也自後方蕩起跟上,捲入這道灰白色的真氣源流之中。

  雙方氣勢驚人,真氣波浪在空中隔著百餘步便隱隱相交,白橫秋單手來迎,張行這一刺登時減緩,似乎大宗師尤有餘力。

  當此之時,王叔勇、徐師仁、牛達、賈越,包括崔肅臣皆騰空而起,匯入寒冰流中。

  張行其勢再振,繼續向前。

  逼近到還有十來丈距離後,白橫秋掃過對方緊握右手,情知這一擊委實難當,更兼立於黜龍幫大營上空,自己難得支援,卻是猶豫片刻,轉身而走。

  張行這全力一擊,居然落了個空。

  幾乎就是同一時間,大河出海口,從中午開始,就立在河心上空遙遙向西面眺望的白有思心中一動,似乎察覺到了一點什麼,卻又不知道什麼,只是隨即感知到了某種天地氣機,身後原本就漸漸凝固的真氣,終於成形,卻是化為一頭金色威凰,望河而啼,宛若活物。

  也是這個時候,順著大河,上游,東都,殘破黑塔下的監獄中,察覺到有腳步聲從樓梯那裡下來,原本正在沉思的秦寶便試圖起身,卻忽然一個趔趄,只覺得後背原本已經穩妥的琵琶骨處傷口莫名再度運行阻塞,繼而使得後背肌肉乏力,渾身緊繃,幾乎站都站不直。

  但他還是靠著牆,強壓著劇痛和前所未有的脫力感,強行站住了,並見到了一瘸一拐攙著人下來的李清臣。

  後者面色慘白到可怕的地步,這跟前者的蠟黃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二人對視一眼,暫時沒有開口。

  回到清漳水畔的戰場上,滿是白霜的人工將臺上,張行再度坐在了鯨骨馬甲上,一手持驚龍劍插入地面,一手攥緊了早已經碎裂的伏龍印,面色不改。

  他知道,剛剛那一擊,是自己贏了白橫秋。正所謂:

  遊莫羨天池鵬,歸莫問遼東鶴。人生萬事須自為,跬步江山即寥廓。

  請君得酒勿少留為我痛酌王家能遠之高樓。醉捧勾吳匣中劍,斫斷千秋萬古愁。

  滄溟朝旭射燕甸,桑枝正搭虛窗面。崑崙池上碧桃花,舞盡東風千萬片。千萬片,落誰家?願傾海水溢流霞。寄謝尊前望鄉客,底須惆悵惜天涯。

  ps:感謝新盟主灰灰嚕同學,也祝所有高考學子考上心儀的好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