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夢實 作品

第17章 青登,你又在出軌了哦?休息一下好不好?【6200】

<div id="tet_c">漢詩?!

在聽見“漢詩”這組字眼時,眾人如夢初醒。

漢詩不比俳句。

儘管文學體裁沒有高低之分,但對日本人而言,作漢詩的難度無疑在寫俳句之上。

畢竟,你若想作漢詩的話,最起碼得要擁有相當深厚的漢學素養。

但凡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日本人,都能隨手寫上幾首俳句,雖然水平不見得有多高。

可漢詩的話,那可就真的不是什麼人都能寫得出來了。

沉默仍舊主宰著整個宴場。

便在這一片寂靜之中,眾人就像剛剛那樣,目目相看、面面相覷。

不過這一次,無人敢再竊竊私語,無人敢再朝青登投去嘲弄、譏諷的眼神。

適才的震撼、青登的那首俳句所帶給他們的“餘震”尚未消去。

青登無視身周的氛圍,緩緩地轉過身,面朝不遠處的梅林。

這一刻,眾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也同樣是在這一刻,青登以鏗鏘有力的語調,擲地金聲地郎聲道:

“一片俄驚萬點新,更勞車馬碾成塵。”

“費聲林際催歸鳥,負手闌干獨立人。”

“願以虛空為息壤,偶回庭砌聚殘冬。”

“青天淡薄難充紙,欲寫芳悰跡已陳。”

詩已盡,語已畢。

青登面無表情地轉回身,向著眾人微微欠身。

“獻醜了。”

接著,他在所有人的呆怔注視下,悠然地坐回至原位。

10秒鐘後,遠方的風聲仍舊強調著宴場的寧靜,彷彿只有這個房間從世界切離。

半分鐘後,原本安靜得落針可聞的宴場,猶如風吹過湖面所帶起的漣漪一般,沒有太過張揚地騷動起來。

1分鐘後,某位“南紀派”最先回過神來地高聲道:

“好詩!好詩啊!”

有人帶頭之後,青登頓時被接踵而至的稱譽、羨慕、嫉妒所包圍。

“欲寫芳悰跡已陳……真乃妙筆!”

“這不可能……橘青登居然懂得寫俳句、漢詩,而且水平還這麼高……”

“嘖,不僅有著出類拔萃的劍術天才,還有著那麼優秀的文采……難道他是無所不能的嗎?”

……

那些尚未往詩箋上著墨的人,一邊露出訕答答的樣子,一邊陸陸續續地收起手中的紙筆——他們哪還好意思呈出自己的作品?這不自取其辱嗎?

青登的這首漢詩帶給眾人的震撼,遠勝方才的俳句。

一直以來,以儒學為代表的漢文化在日本的統治階級、知識分子的心中有著極高的分量。

縱觀整個江戶時代……或者說是縱觀整個日本古代史,“精通漢學,會寫漢詩”素來乃高逼格的象徵。

會寫漢詩本就很了不起了,你居然還能寫得這麼好?!

如若說,青登適才所吟的俳句,是往一池平靜如鏡的湖水裡投入一塊巨石,激起無數水花。

那麼,他現在所誦的這首漢詩,就是朝這池尚未恢復平靜、仍在不斷盪出波紋的湖水裡扔下一枚爆彈。

不少人被直接炸懵——至少德川家茂被炸懵了。

只見德川家茂肢體僵硬地呆坐著,猶如泥塑木雕。

坐在其右手邊的和宮,也是差不多的模樣。

心比天高、對關東人有著極深偏見的和宮,大概很難相信吧。

一個東夷……而且還是一個此前只有“善舞刀劍”之名的粗魯東夷,竟能寫出如此優美的詩句。

比起表情被強烈的震驚所支配的德川家茂與和宮,天璋院刻下的神態,無疑要複雜、玩味得多。

她露出恍惚的表情,半張著朱唇,俊秀的眉宇間聚滿難以言說的情感,表情變得讓人很難捉摸。

勝麟太郎拍了拍青登的肩膀,既驚又喜地感慨道:

“青登,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本事。”

青登掛出謙虛的淺笑。

“只是因為吹上庭院的景緻太美,激發了我的靈感而已。換作平日裡,我可寫不出這麼好的詩詞。”

若說此時此刻,席上的所有人中,誰的反應最為劇烈,那自然當屬一橋慶喜和松平春嶽了。

他們倆的表情全都難看得厲害,面色陰沉得彷彿隨時會滴下漆黑的濃墨。

雖然他們很不甘心、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青登所作的這首俳句以及這首漢詩,確實皆為毋庸置疑的上乘之作!

關於如何評價這首“梅花深處何人宅,半星燈火漏幽微”——一言以蔽之:畫面感與意境俱在。

夜晚,梅林深處,露出一兩點燈光……這是何等強烈的畫面感?

跟辛棄疾的名句:“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頭忽見”非常相似。

此外,還有著恰到好處的意境。

字裡行間隱含淡淡憂愁,也有些清寂的味道。

梅林的深處到底居住著誰?我未曾知曉,只看到那些微弱的燈火透露出孤單。

幽寂感撲面而來。

繼俳句之後的漢詩,同樣出類拔萃。

花朵凋謝,單薄的青天也沒法留下落花的芳悰……哀傷氛圍都快透出紙面了,這可太符合日本人的口味了!

日本人就喜歡這種哀傷、悲愴、屁大點的小事兒都要死要活的調調。

只要是有過一點漢學修養的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這首詩的不凡之處。

眾人會被這首詩所折服,只不過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畢竟,此詩的作者可是清末的詩詞名家:陳曾壽(1878~1949)。

清詩的特點是“兩頭重,中間輕”。

清初和清末的詩詞,普遍有著極高的質量,佳作頻出。

至於清中的詩詞,則因各種不宜多講的原因而稍顯拉胯。

在青登目前所身處的這個時空下,陳曾壽尚未出生。

所以青登毫不客氣地將他的作品給照搬了過來。

在前世,青登曾為了攻下語文考試裡的“詩歌鑑賞”,而刻苦背誦、鑽研過中國各個朝代的詩詞。

對於清末的詩詞,他雖不算多麼瞭解,但也好歹記著梁啟超、陳曾壽、陳三立、陳衍等名家的傑出之作。

就這樣,青登靠著一首俳句、一首漢詩,逆轉了局面。

“南紀派”與“一橋派”依然是一方八面威風,另一方怏怏不樂。

只不過,雙方的角色互換了。

前者挺胸抬頭、眉飛色舞。

後者書空咄咄、頹唐不安。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笑容守恆定律”吧——笑容並沒有消失,只是從“一橋派”的臉上,轉移到了“南紀派”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