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85章 自作聰明和巧合事
作為檢校頭子,楊憲自然也是知道陳標真實身份的。因朱元璋讓他事事稟報陳標,並可以直接按照陳標吩咐做事,陳標倒像是一眾檢校實際的首領了。
此次楊憲出使張士誠,慣例被張士誠扣留後用金銀脫身,帶回來一個緊急的消息。
朱元璋還在大帥府,楊憲便先把消息告知陳標了。
陳標給楊憲遞過去一杯蜂蜜冰沙潤嗓子,順便消一消秋老虎的餘威:“張士誠又要稱王了?他腦子貴恙?”
楊憲抿了一口蜂蜜冰沙,涼得打了個激靈,笑道:“他麾下的謀士們也覺得他腦子有病,紛紛勸說。但張士誠似乎決心已定。”
陳標搖頭晃腦:“搞不懂。”
張士誠在可以保持獨立的時候投降元朝,向元朝送糧;現在他地盤縮水,朱元璋滅掉陳漢後逐漸強勢,該是他苟著的時候,他倒是又要稱王了。
這不是有病嗎?
楊憲嘆氣道:“張士誠自取滅亡,對我們是好事。只是……唉,可憐廖將軍,恐怕凶多吉少了。”
陳標知道廖永安的事。
廖永安被俘虜的時候,陳標已經記事。之後楊憲用來給廖永安買待遇的錢,又是陳標批的。陳標對廖永安的瞭解,比他弟弟廖永忠想象中多得多。
甚至陳標通過楊憲,還和廖永安對過話,指導廖永安如何在張士誠面前凸顯自己的英雄氣概,獲得張士誠的尊敬,以得到更好的待遇。
在陳標的努力下,廖永安雖然說是被囚禁在牢中,但待遇就像是被軟禁一樣,生活並不差。
“也不一定。”陳標道,“說不準這是接廖永安將軍回來的契機。”
楊憲激動道:“大少爺可有辦法?”
陳標道:“算不上多好的辦法。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總歸什麼都要嘗試一下。張士誠要背叛元朝重新自立為王,以前因為元朝殘暴所以反抗的理由已經說不通,他現在的名聲就是背主自立的小人。我們可以給他一個理由,讓他能光明正大地稱王,甚至還能留下對他失望的幕僚。”
楊憲雙手捧著冰沙,又啜了一口,緩解自己緊張的心情:“大少爺的意思是……”
陳標老氣橫秋地聳肩攤手:“當年張士德之事,主公說是張士誠為了投降元朝派人謀殺他弟弟,張士誠說是主公忌憚張士德所以斬殺了張士德,怎麼就不能是元朝為了挑起同是起義軍的張士誠和主公的紛爭,下手暗殺張士德,然後借張士德的名義讓張士誠投降元朝呢?”
楊憲皺眉:“這……這以前也有人說過,但張士誠不信啊。”
陳標道:“他當時不信,是因為高郵之戰太過慘烈,讓他再也不想被大軍圍剿,所以內心傾向於投降元朝,偏安一隅;現在他要反叛元朝自立為王,他就應該信了。”
楊憲沉思了一會兒,重重點頭:“大少爺言之有理!”
陳標接著道:“再者,難道他不希望他弟弟成為英雄嗎?高郵之戰如此慘烈,他麾下將領和跟著他的百姓幾乎死光,元朝和他張士誠有血海深仇。張士德參與了此戰,理應與元朝也有血海深仇。張士德因一己之私,不肯投降朱元璋,便攛掇張士誠向元朝投降。那些跟著張士誠一路拼殺過來的老將領們如何想?”
楊憲嘴角耷拉道:“誰知道是不是張士誠讓張士德替他背上了這個汙名?”
陳標的神情略帶冷漠,道:“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張士誠要如何選擇。他既然想重新當吳王,又不想被人說成背主的小人,這個是一個很好的藉口。”
楊憲嘆氣:“的確如此,只要張士德是元人害的,張士德的書信是元人偽造的,那麼張士誠現在背叛元朝重新自立為王,就是為弟弟報仇。”
陳標道:“同時,他弟弟攛掇他背叛和他一起起義而戰死的兄弟們,接受元朝招安的汙點,也可以一併被洗清。要舉起這一杆道德的旗幟,只需要主公一點小小的配合。”
只要朱元璋也宣佈“找到元朝暗害張士德的證據”,張士誠就能順理成章自立為王了。
如果朱元璋和張士誠之間的“弒弟之仇”解決,張士誠為表誠意,把朱元璋被俘虜的將領送還,不是理應之舉嗎?
同時,朱元璋在諸全州與呂珍鏖戰時,俘虜了不少張士誠的人。朱元璋把這些俘虜送還給張士誠,也算是全了張士誠的臉面,是名義上的“俘虜交換”了。
以陳標對朱元璋目前處事風格的瞭解,朱元璋會同意。
楊憲激動道:“此事大有可為!我明日就出發!”
陳標搖頭:“先等等吧。我先請宋先生向他的師弟寫封信。我想宋先生的師弟陳基定也和宋先生一樣,是真正的有才之人。他一定知道名聲對張士誠有多重要,會幫著我們勸說。”
陳標想了想,皺眉道:“我再求求季先生,不知道季先生能不能給他的師兄師侄寫信。”
施耐庵師徒二人似乎在張士誠麾下地位挺高。
楊憲道:“那我就靜候大少爺佳音。”
陳標再次老氣橫秋道:“回去好好過箇中秋,中秋後再去出使。”
楊憲笑道:“好。”
楊憲將所有情報告訴陳標後,沒有等朱元璋回來,便直接離開。
他知道,情報告訴陳標就行了,不需要重複一遍。陳標會一五一十地轉告自家主公。
朱元璋心事重重回來後,陳標將楊憲的文書遞給朱元璋,說了如何嘗試救回廖永安一事。
陳標感嘆道:“張士誠稱王,既是廖永安將軍的死劫,也是他唯一的生機。”
朱元璋神思恍惚。
半晌,朱元璋抱起陳標,淚眼汪汪:“兒子……”
陳標滿臉嫌棄:“幹嘛幹嘛?怎麼突然這副表情?”
“沒什麼?”朱元璋壓抑著心中複雜的情感,把陳標抱在懷裡使勁挼頭髮。
陳標怒吼:“幹嘛幹嘛!找碴啊!放手!不要搓我腦袋!頭髮都被你搓沒了!”
朱元璋哽咽道:“再搓一會兒,就搓一會兒。”
陳標使勁掙扎:“叫你住手!”
朱元璋牢牢把陳標按住:“就搓一會兒,標兒的腦袋真好搓。”
陳標氣得頭頂的小鬏鬏快炸毛了:“你是擼貓擼狗嗎?咱家有陳狗兒陳貓兒,你去擼他們!”
朱元璋立刻露出嫌棄的神色:“不去。”
陳狗兒陳貓兒正是喜歡亂拉屎亂撒尿的幼童時期,身上每日換洗也帶著一股子屎尿味,朱元璋嫌棄極了。
朱元璋挼了陳標許久,把陳標挼地奄奄一息後才鬆手:“標兒,等廖永安被救回來,就讓廖永安在咱們家裡住一段時間,把他身體養好了再讓他回廖家,好不好?”
陳標有氣無力道:“我無所謂,你說了算。”
朱元璋笑了笑,道:“他是水軍大將。坐了這麼久的牢,恐怕身體無法再帶兵打仗。但你不是想要出海嗎?他幫你培養一幫出海的護衛,應該還是做得到。”
陳標皺眉:“啊?讓主公的水軍大將軍給我培養出海的護衛?虧你想得出來。你說這大話,主公會同意嗎?”
朱元璋道:“主公肯定會同意。主公對出海很感興趣。”
陳標道:“那你和主公說去吧。如何救回廖永安,你也和主公說去。我只負責出主意,不負責執行。”
陳標揮舞了一下小爪子。
回到應天了,他就只負責指手畫腳。幹活是他爹陳國瑞的事!
回家真好啊,標兒躺平中。
朱元璋道:“當然。”
陳標道:“對了,楊叔叔老在外出使,家中又無長輩管教,只一幼弟管家。我看他弟弟整日不學無術,不如來我們應天小學打雜,我能幫楊叔叔看著點。”
楊憲為陳標做事,陳標便把楊憲劃到了半個自己人的圈子裡,自然管一管楊憲的私事。
朱元璋道:“我明日就和楊憲說。對了,城中有許多將領想讓孩子入學,但入學季剛過,他們等不及明年了。”
陳標沒好氣道:“哦,好。那就中秋節之後公開補招一次。哼,之前他們不肯把孩子送來,現在發現我這麼厲害,他們就趕著送孩子來上學,連半年都等不及了。我就該讓他們急一急,多等一等!”
朱元璋颳了刮陳標的鼻子:“就這次。這次他們不抓緊機會,以後不會再給任何人優待。”
陳標伸長手也颳了刮朱元璋的鼻子,禮尚往來:“呵,你說話不算數。主公如果下令,我還能拒絕?”
朱元璋開玩笑:“我會和主公據理力爭,他不同意,我就和他打架!”
陳標嫌棄道:“然後像徐叔叔說的那樣,讓主公求你別受傷,以免耽誤工作嗎?”
朱元璋沉著臉道:“總有一天,我要踹死他!”
陳標敷衍道:“哈哈哈,爹努力。”
……
“阿嚏!”徐達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然後道,“肯定是主公在罵我!”
劉基一邊寫信,一邊頭也不抬道:“那一定是你活該。”
徐達道:“你寫什麼?在馬背上就開始寫,小心摔下去。”
劉基道:“老馬識途,沒聽過嗎?”
他草草寫完信,吹了吹墨汁,把信遞給徐達。
徐達疑惑:“你寫的信,給我看什麼?”
劉基道:“讓你看你就看。”
徐達接過書信。
書信只有寥寥幾行,全是諷刺之語。
總結一下,就是劉基對施耳說,你主公名聲臭了,你這個謀士不行,身為師弟的我看不下去了,我給你出個主意,讓你主公能風風光光背叛元朝。還記得玄武湖畔的張士德嗎?
徐達眼皮子跳了跳:“你這計策真……罷了,能救回廖永安,就是好計策。”
劉基懶懶抬眼:“這計策可不是我出的,而是標兒出的。標兒得知張士誠要稱王后,立刻就讓楊憲抓住這個機會,救回廖永安。不只是我,我師兄和宋景濂也被標兒說動,寫信給張士誠麾下的謀士了。”
徐達立刻改口:“標兒果真神機妙算!此計妙不可言!”
劉基:“呵。”
和主公一個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