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豆紅湯 作品

22.捂熱了石頭心 帶回家過明路





水災……隋玉心裡咯噔一下,她沉默了,難怪他說娶了她是讓祖輩蒙羞。




趙西平也沉默。




“你是個好人。”隋玉開口,她一時心軟,答應隋虎會照顧隋良長大,給自己找了個麻煩。他是一時心軟,往家裡帶了兩個大麻煩。




趙西平沒反駁,覺得她總算說了句合心意的話。




院子裡又陷入了沉默,趙西平突然發現,如果隋玉不多話,他跟她沒什麼話說。




“錢威跟他老孃是不是長得像?都是瘦馬臉?”隋玉突兀地問。




趙西平跟不上她的思路,愣了一下才緩緩點頭。




“那就是她了,她今天去買我的魚還少給了八文錢。”隋玉氣沖沖跟他說傍晚的事,“我來不及數,她屁股一扭就跑了。”




“她就是這樣,之前因為買肉少給錢還被人追到家裡打了一頓。”




“幸虧我跟了你,萬一跟了錢威那就太倒黴了。”隋玉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真誠地說:“你雖然脾氣臭難討好,但人品好啊,人品好的男人,再壞也壞不到哪兒去。”




趙西平有點高興,他繃著臉不看她,粗聲說:“少說這些沒用的。”




“我之前說倚仗不倚仗的話是氣你的,你別放心上,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才敢說的。”隋玉小聲說。




趙西平立馬怒目瞪她。




“我明天撒網逮魚給你煮魚肉粥吃,你今晚沒吃飽是吧?”隋玉討好道。




隋良移開目光,他走到牆根下蹲著看月亮,今晚的月亮好圓。




趙西平想硬氣地說不吃,但魚已經逮回來了,說不吃到底是心虛,他索性不開口,直接回堂屋睡覺去了。




“良哥兒,我們也回屋睡覺。”隋玉神采飛揚。




……




趙西平是個記仇的,因為隋玉故意氣他的事,他連著幾天沒好好搭理過她,魚也不逮了,一心忙著收黍子。




十畝黍子收完,青杆都砍倒運回去了,地裡也空了。趙西平領著隋玉跟隋良換塊兒地去收豆子,駱駝留給兩人,他去官府領了耕牛和農具回來,打算把黍子地犁一遍。




隋良個矮,在黃豆地裡摘豆莢他有身高優勢,隋玉不時蹲著,或是彎腰伏背,長時間保持那個姿勢,不是腿麻就是腰疼。還有個要命的地方就是太陽出來後,豆莢會曬得乾硬,戳在手上一劃就是條血痕。




摘著豆子,隋玉還要看著日頭偏移的方向,到點了就趕回去做飯。隋良還帶了一兜豆蟲回去餵雞,青青黃黃的一大把,纏繞著蠕動在一起,隋玉多看一眼就覺得頭皮要炸。




不過兩隻母雞很喜歡,現在隋良成了它們最親近的人,他只要在家,兩隻母雞就守他身邊刨土。




“良哥兒,給你姐夫送一囊水過去。”隋玉拎著豬腸子進來,囑咐說:“送去了你就回來,別在外面轉悠。”




隋良點頭,他拿水囊灌水,灌滿了就跑了。




灶裡燒著火,隋玉先淘黍子蒸飯,她拎起泡在桶裡的半幅豬腸子蹲院子裡洗,這幾天陸陸續續賣魚又攢了些錢,她去布行扯了一尺的麻布,剩下的錢買了半幅豬腸子。




農活太重了,不好好吃頓葷肉她怕是身體要垮。




買回來的豬腸子已經洗過,但肉眼可見還有髒東西,隋玉用鍬鏟一鍬草灰倒木盆裡,她擼起袖子蹲下開搓,草灰去油去味,搓洗一遍衝一遍,臭豬屎就洗沒了。




鍋裡的柴燒沒了,隋玉進去添柴,又鏟一鍬草灰出來倒豬腸子上。




如此反覆洗四遍,隋良送水回來,隋玉才將豬腸子丟鍋裡煮。




香料貴,隋玉沒捨得買,她就買了一大坨姜,又沽二兩濁酒,加上挖的野蔥,一起丟鍋裡去腥。




“良哥兒,你來燒火。”隋玉喊。




她騰出手拿出新買的布,對摺後,她穿針引線將一片布縫一起,剪出個襠再繼續縫,縫好後套上試了試,能將就著穿。




這是她穿越過來後的第一條內褲,隋玉慶幸流放的路上沒來葵水,不然她不知道該用什麼兜。




鍋裡傳出肉香味,隋玉將洗乾淨的四角褲搭晾衣繩上,她擦擦手進去揭開鍋蓋,切好的蘿蔔倒進去,蘿蔔熟了就能吃了。




……




地裡等送飯的男人要餓暈過去了,趙西平實在是受不了了,他牽著耕牛扛著鐵犁往回走。




“趙夫長,你家今兒可燉了好東西,香了一條巷子。”巷頭的孫大娘說。




趙西平板著的臉出現一道裂痕,他點點頭繼續走,離家近了,他也聞到了濃郁的肉香。




“從你娶了媳婦,你家煙囪裡冒出來的煙都比別家香。”杜小九打趣一句,他揚著下巴往西看,說:“你家這個挺不錯,看著不嬌氣,肯跟你下地幹活,還天天忙著做飯。不像錢夫長家裡的,他娘在巷子裡一天三罵。”




這個趙西平倒是不知情,他天天早出晚歸,早上天不亮去地裡了,晚上天不黑不回來,別說巷子裡誰家吵架,就是誰家死了人他都不知道。




“開門。”趙西平拍門。




隋良一臉疑惑地來開門,見真是他回來了,一溜煙跑進灶房扯隋玉出來。




“回來的正好,豬腸子剛燉好。”隋玉笑臉迎過去,不怵他的冷臉,問:“是不是餓了?我想也是,不餓不會回來。”




“少囉嗦,飯好就吃飯。”趙西平牽牛進駱駝圈,轉過身提兩桶水進去。




“外面曬,灶房也熱,坐堂屋吃行嗎?”隋玉跟著問。




男人點頭,他舀水洗手,進去拎起狼皮掛繩子上曬著。狼皮下鋪著一張篾席,篾席上放置著一張矮榻,飯菜都端上去了,隋玉穿著鞋走上去盤腿坐下。




這個朝代還沒有桌椅,隋玉琢磨著要多賺點錢,錢夠了先置辦一套桌椅。




“對了,罪奴不能經商是吧?”她開口問。




“嗯,等豆子收完了,我帶你回酒泉還要去找胡大人寫擔保要路引,沒這些東西,敦煌郡你都出不去。”趙西平坐下先端碗扒飯,一碗飯吃完,肚裡有食了才去挾菜。




“以後不能這麼晚做飯。”他說。




隋玉點頭,又眼巴巴地盯著他,小聲問:“罪奴的身份還能銷去嗎?”




趙西平不吭聲。




“哎——”隋玉挾住他的筷子不讓他挾菜。




趙西平冷著臉看她,越發得寸進尺。




見他是真生氣了,隋玉收回筷子,她思索著哪句話又得罪他了。




三人安靜地吃飯,趙西平不痛快歸不痛快,食慾絲毫沒受影響,他一筷子接一筷子地挾豬大腸,沒臭味,肉彈牙,不是肥豬肉,油潤氣卻很足。




“哪來的錢?你賣魚攢的錢買的?”他突然開口。




“嗯,這不是瞧你一直不痛快,做頓好吃的菜向你賠罪。”隋玉嘆氣,“就是不知道哪裡又惹到你了。”




“我待會兒給你拿兩貫錢。”趙西平說。




“別給我,我不做了,洗豬腸子麻煩死了。”隋玉睨了他一眼。




“立大功能抵罪,你沒可能。”趙西平放下筷子去盛飯,出門前說:“你要求的太多了。”




隋玉聽明白了,她若是想銷掉奴籍,只能指望趙西平立大功,前提是他願意為了她放棄拼死立下的戰功。




他誤會了她的意思,難怪不痛快。




“已經休戰了,我也是個小嘍囉,想立戰功不比登天容易。”趙西平進門又補充。




“好,我知道了。”隋玉給他挾豬大腸,說:“多吃點,這幾天地裡的活兒太重了。”




趙西平頓了一下,說:“累了你就在家歇著,免得病倒了費事不說,治病抓藥也費我的銀子。”




“病死了你省心了,再娶……”




“那我現在就把你掐死。”趙西平認真地問,“如何?”




“不如何,你這人真是的,我關心你,你說句軟和話不行?”隋玉不痛快,“你就說一句在家歇著不就行了,我還沒病呢,你就先擔心上銀子了。你這人是石頭心腸,捂不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