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扇貓 作品

第38章





青年聽罷頗認同:“阿姒喜歡誅心,正好我亦如此。”




於是便有了那出苦情戲。




等在外間的晏書珩久未得到回應,又怕貿然進門嚇著她,再次出聲:“我回來了。”




阿姒這才收斂思緒,緩緩抬頭:“夫君,鄭五怎麼說?”




晏書珩將鄭五所做所言仔細道來,但隱去了那位婢女的事,在他查得真相時,還是先瞞著免得阿姒徒增煩擾,他希望她暫無憂慮。




阿姒一身輕鬆:“如此也好,我就不必為了那點救命之恩糾結。”




她嗅了嗅,似乎嗅到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不大確信地問:“夫君你……是不是真把他殺了?”




晏書珩仍記得他蠱惑說要替她殺掉鄭五時阿姒眼中的惶恐。




到底是個只有十六七歲的女郎,他不願嚇著她,更不希望她因此覺得他心狠手辣,對他生出畏懼。手放在她腦後輕順,淡道:“沒殺,只是在他試圖抵賴時給了一劍,如今已著人扭送官府,罪名




()是夥同山匪拐帶婦孺。”




他又低聲問:“可會覺得我對你的救命恩人殘忍?”




他話裡的不安讓阿姒耳根子一軟,他可真是小心翼翼,明明是替她出氣,卻還要擔心她嫌棄他殘忍。




且他自見過鄭五後語氣稍顯低落,阿姒輕輕擁住他:“怎麼會?你替我出氣,我感激還來不及。”




她抬起頭,下巴抵'在他胸口,又笑著問:“我演得可像?”




晏書珩點了點她額頭,眼底冷意被她的笑驅散了:“何止惟妙惟肖?我甚至疑心自己當真負了你。”




阿姒禮尚往來,連誇帶調侃:“夫君也不輸我,將一個表裡不一的衣冠禽獸演得入木三分。”




晏書珩笑了:“玩得可開心?”




論做戲,阿姒也算小有心得,但與親近之人一起做戲誆騙惡人倒是頭一回。甚至感覺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因為成了“一條船上的螞蚱”而更為親近。




她滿足地點頭:“夫妻同心一道懲治壞人,簡直大快人心。”




說著說著又委屈起來。




“就是你真的好凶,拽我回房時,抓得我腕子好疼啊……”




晏書珩啞然失笑。




默了默,他俯身擁住阿姒,下巴抵'在她削薄的肩頭低喚:“阿姒。”




青年溫熱的唇貼在她頸側,極盡溫柔繾綣地輕吻,手卻是穿到她身後,緊緊扣住她的肩背。




彷彿要將她鎖在懷中。




阿姒直覺他不大對勁。緊緊回抱著他,發自內心道:“江回,謝謝你,當初我被鄭五欺騙時,多虧你救了我。”




晏書珩身形滯住。




鄭五死前的話迴盪耳際。




雖威脅不了他卻似陰雲壓頂。




本要說出的真相盤旋舌尖,遲遲說不出口,更無法視而不見。




他緊了緊環在阿姒腰後的手,恍如回到在竹溪江邊高亭之上。




彼時他沉浸於試探與狩獵的樂趣中,習慣性以為能掌控一切時,可曾想過會有進退兩難的時刻?




“夫君,你怎麼了啊?”




晏書珩回過神。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摟住阿姒,寬慰她,亦寬慰自己:“無礙,無礙。”




他抱著竊奪而來的明珠,想起鄭五說阿姒記得她曾沿街賣過蓮蓬。




此話不假。




除去兩年前她去南陽遊玩那次,早在三年前,他就在潁川見過阿姒。




但無論是兩年前或是三年前,他都忙於在族中站穩腳跟,雖被她撩起過波瀾,但也無意與這膽大包天的小女郎計較,更無暇去打聽關於她的事情。




數月前在建康,陳九郎稱阿姒在南遷途中遭逢意外,遍尋不見。




這與鄭五所說有些出入,一個貪慕榮利的人不會冒著丟命的風險說謊,陳姜兩家中,必有人說了謊。




不管墜崖是不是意外,但有人慾對她不利是真。




只是這人暫還無從查知。




即便告之阿姒




,恐怕以她如今錯亂的回憶也難想起,只會徒增煩惱。如今潁川淪陷,難以派人去當地調查,只能待回建康後尋陳、姜兩家的人探探。至少眼下,她安然待在他身邊。




晏書珩擁緊她,將人揉入懷中,低頭輕吻她髮間。




她沒有因為那次墜崖而死去。




他雖遇刺受傷,卻也正巧和他重逢,於相互試探中,透過她懵懂的外表,窺見通透玲瓏的一顆心。




何嘗不是上天恩賜?




晏書珩忽而問她:“阿姒,你覺得因旁人預謀而相遇更難得,還是因緣際會的遇見更來之不易?”




阿姒輕扇長睫:“自是因緣際會,隻手遮天的人若用盡心思籌謀,想得到的十有八九會得到。但巧合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他問。




阿姒道:“世上哪有這麼多巧合?巧合都是上天註定、是哪怕權勢滔天也難以復刻的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