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鯨路人 作品
第七章
尹飛瀾輕嗤,漫不經心地道,“你此番遇險,我已與計如微通信過,他會盡早前來為你煉製護身法器。屆時你若有什麼想要請教,我與他打過招呼,你可直接去詢問。”
尹蘿:“!!!”
她一個鯉魚打挺,堪稱垂死病中驚坐起:“兄長!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兄長!”
尹飛瀾本來還想客套兩句,聽見這話渾身不自在地直接站起來了,面上好似不悅地道:“安分養傷,不要鬧騰。”
“是!”
尹蘿乖覺點頭,“一切都聽兄長的。”
尹飛瀾頓了一下,還是走了。
出了梧桐苑,他才沉聲吩咐守一:“計如微先前提過的羲和旗,你親自帶人去秘庫裡拿出來。”
羲和旗乃是尹家保守多年的仙品法器。計如微答應為尹蘿煉器,張口就要羲和旗,家主沒同意,給的交換是月星扇。
如今大公子這意思……是要給羲和旗了?
守一沒有立即離去:“家主那邊……”
“我會同父親說。”
尹飛瀾不容置喙地道,聲音漸漸低了,“父親不曾費心管教柒柒,這件法器權作補償,卻也少了些。”
守一猝不及防聽到點主家的傢俬,渾身一凜:
“是。屬下這就去辦!”
他同時也知道了。
根本沒有什麼提前同計如微打過招呼的事,這只是大公子為了哄二小姐開心,拿真金白銀做砝碼去換的。
甚至這件事根本還沒有敲定。
大公子從不做未定之事。
若非勝券在握,只能是勢在必行。
守一不禁詫異地向後望去,又匆匆垂眸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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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了兩項短期目標,尹蘿勞逸結合地拿起了那本《夜月》。
講的是一位捉賊的俠客,於夜晚皎月下偶然碰見了一位出逃的閨閣小姐。
賊人挾持了小姐,俠客與其周旋幾句,擲出飛劍救下小姐。
驚鴻一面,驚鴻一劍,自此難忘。
俠客得知小姐是逃出來的,便帶著她見識山川美景,兩人肆意暢快地縱行江湖,情愫漸深。幾個月後,俠客對小姐說,要將她送回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在外,於名聲和安全都不利。
小姐以為自己被嫌棄,哭了一場,將自己從小戴著的玉佩送給了俠客:“夜月遇君如夢,而今夢也該醒了。”
俠客心中縱然不捨,卻不能留住她。
這幾個月的時光,便是他最大的私心。
另一邊。
小姐回到家中,她出逃便是為了逃避婚事。這樁婚事家中滿意,她卻不想嫁給從未見過的人,心灰意冷下,小姐答應去見對方一面,但打定主意要告訴對方她已心有所屬,希望對方能退婚。
隔著簾幕,小姐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在下今日來,是為向小姐致歉。在下心中已有皎月,容不下旁人半分,這樁婚事由父母定下,我雲遊歸來才得知,故而來遲相告。”
小姐掀簾相見。
兜兜轉轉,眷侶終成。
原來他們早有婚約。
“嗯……”
尹蘿感覺到了一絲內涵。
怪不得那麼多工具書裡夾雜著一本愛情小說,合著尹飛瀾是“借書喻人”,在這暗示她走包辦婚姻的路子。
她怎麼沒走?
走四次了倒是來一次he通關啊!
“大公子待小姐,更為關切了。”
傾碧擰了溫熱的帕子給她淨手,遞來潤口的茶水溫度恰到好處。
尹蘿含混地應了聲,不欲多談,點了點話本道:
“這故事有點奇怪。”
傾碧做出側耳細聽的姿態:“如何奇怪?”
尹蘿大致講了一遍,道:“俠客要是真的喜歡小姐,為何他只是勸小姐離去,而不是承諾許以婚約呢?”
傾碧遲疑道:“因為他當時遊歷在外,有些難處吧。”
“能有什麼難處?”
尹蘿道,“他家中富貴,自己修為又不錯。既然能背離父母的意願來退婚,說明這也不是什麼阻礙。可他一邊以有了心上人為理由退婚,一邊又沒有半點真正的行動。他都沒跟著護送小姐回家——不然他來之前就該知道小姐的身份了!”
傾碧:“……”
“或者——”
尹蘿突然想到另一種可能,“他來之前真的知道了小姐的身份,所以故意說出那番話,目的便是儘可能地鞏固兩家親事,令小姐死心塌地待嫁。”
傾碧:“……”
傾碧的表情好像是世界觀都刷新了。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尋找出反駁證詞:“可是,他們在懸崖遇險,俠客以身為小姐擋箭,又怎麼會不喜歡她呢?”
尹蘿很想說這應該就是個增加浪漫和幻想點的常規情節,要麼就是作者自己寫著寫著邏輯死了,導致前後搭不起來,才出現這種悖論的窘境。
傾碧卻已經理成了自己的一套邏輯:
“或許他有不足為外人道的難言之隱,不得不隱瞞,才致前後相悖。”
“連喜歡的人也不能說嗎?”
尹蘿輕輕嘆道,“那該有多可憐啊。”
傾碧直接聽的沉默了。
尹蘿順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每次這樣,傾碧表現出來的反應就像貓一樣,從最開始懵逼地怔愣,到現在略有躲閃然而根本沒有真正的躲開。
一個人要能偽裝成這樣,那得是有多強的信念感啊。
換個角度想想。
就是得這樣才能成大事。
……殺一個尹蘿算大事嗎?
尹蘿思緒亂飛,聯想到她跟隨的那個遊戲角色。
若說蕭玄舟是君子風範,那個人就是絕對的真君子,行事公正有度,內外絕無偏私,善到都可以貼個“聖父”標籤的大好人。
要是重生開局在他那個版圖,尹蘿絕對二話不說縮在他麾下。就算還是得防備周圍,心理上的信賴感直接拉滿了。
“沈?”
傾碧低聲念道,“小姐是有什麼想要的嗎?”
尹蘿才發現自己無意識用指尖劃出了姓氏,手指往後一縮:“亂畫罷了。”
要不怎麼說宮鬥劇、宅鬥劇,扳倒一個人起關鍵作用的永遠是身邊人。
真是防不勝防!
“小姐,守二求見。”
聽名字就知道是尹飛瀾身邊的人。
尹蘿讓人進來。
守二是位姑娘,黑衣勁裝高馬尾,英姿颯爽的利落。
她懷裡抱著個紅木匣子,說是大公子送的。
尹蘿接過來,摸到匣子上的刻字:“‘柒柒’?”
“那是小姐的乳名。”
守二波瀾不驚的樣子,大約早料到尹蘿不知道這件事,“尹家幼兒三歲前不取大名,小姐在平輩中排行第七,便叫了這個乳名。”
尹蘿:“兄長排行第幾呢?”
“第五。”
尹蘿好奇道:
“所以兄長的乳名是伍伍?”
守二:“……”
難怪守三說,二小姐從一個跋扈的極端走向了另一個奇怪的極端。
這溫情的時刻說破就破。
但看著二小姐期待詢問的眼神,守二發現自己還真有點拒絕不了。
“這點,屬下不知。”
守二保持著公事公辦的態度,“二小姐可以問問大公子或者家主。”
尹家家主也就是尹蘿的父親,不知道幹什麼去了成天不在家。
上一世出嫁他倒是露面了,但也只在婚禮當天,尹蘿至今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很可能路上見到還要問一句“您哪位”的程度。
尹蘿大概看了看匣子裡的東西,是些小孩玩意兒,東西也有些陳舊了,估摸著是尹蘿小時候留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