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州 作品

第 24 章





顧小燈不喜歡孤獨,不喜歡一個人,這和他曾被獨自關在禁閉室裡沒有直接關聯,他的性子就是如此,有記憶以來就喜歡往人群裡穿梭,認識各種人,擁有各種萍水相逢的小夥伴,那就是他喜歡的熱鬧。




現在他覺得自己要被憋炸了。




所以當關雲霽紆尊降貴地來找他,邀請他在五月末的旬假一同出去玩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廣澤書院每九天就有一次旬假,五月三十便是五月份的最後一天旬假。




難得月末,盛夏烈烈,也不知道是誰先提議的出鎮北王府,到長洛西區有名的燭夢樓去玩半宿,算是為了長久的就讀苦修生活解解膩。




顧小燈一聽關雲霽說完便應承了,二十九這天下午的功課一結束,二十五個學子當中有一半或歸家或留住學子院,剩下的便一塊去燭夢樓,出行自有下人隨侍。




出去時顧小燈和關雲霽同坐一車,他扒著車窗往外一瞅,就看到騎著馬的葛東晨,心情大好地朝他揮揮手,葛東晨便在馬背上朝他笑。




他扭頭去和老是板著臉的關雲霽說話:“關小




()哥,燭夢樓是什麼酒樓嗎?”




關雲霽看也不看他,脾氣近來總不大好:“對!去了就吃你的飯,別因為見識短淺就鬧笑話。”




“好好好,我正餓著呢。”顧小燈開心得搖頭晃腦。




到了那燭夢樓,顧小燈跟在關雲霽身後探頭探腦,到了地方才發現這地兒似舞館也似樂坊,裝潢往醉生夢死的方向建造,來往伺候的夥計也是個頂個的相貌周正,氛圍不太熱鬧,倒是透著股安靜的風流味。




關雲霽點了個廂房,足夠十二個公子哥一塊在裡頭鬧騰,出了書院,到了外頭紅塵地,眾人的眉目都沾上了靈動和善,紛紛和顧小燈友好交談,顧小燈要的也便是如此,有好飯吃,還有吃飯搭子。




一大桌人吃吃笑笑,玩了將近一時辰,顧小燈喝了幾盞花酒,眼前不時出現幾圈星星,也只覺得有趣。吃完大家說要轉去高層樓的舞坊,顧小燈便也搖頭晃腦地跟在隊伍的尾巴處,舌尖壓著小曲輕輕地哼。




他跟在最後的隊尾,也沒想太多,知道不遠前方就是自己的同伴,心神越發鬆懈。




豈料在經過一間廂房時,門忽然打開,裡頭的人一把將他揪了進去,廂房裡點著悠悠的香,一絲燈光也無,顧小燈還沒來得及甩甩腦袋激靈一些,就被對方準確地綁了眼睛。




眼睛被縛上了,顧小燈茫然地遲鈍半拍,下意識地認定是一次同窗的捉弄和欺凌:“哪位啊?這是在幹什麼,又要打我麼?”




頭頂忽然落下低笑聲,他讓人一把抱住,那人用手臂圈住他腰身往上一提,顧小燈就給提到了那人腿上去。




他呆了呆,先是讓人牢牢抱了一通,不知安靜地抱了多久,遲鈍的腦瓜子才逐漸反應過來。




顧小燈試圖拍打抱住他的人:“喂喂!這位仁兄還是大叔,你是不是找錯人了?你抱我做甚,我不是你兒子或者你弟啊。”




他還想繼續講道理,就被對方托出懷抱吻住了。




顧小燈驚大呆,一時分不清是自己醉了,還是對方醉了,總歸有一個在做夢吧。




這時唇上傳來壓迫感,對方不僅親他,還試圖將舌尖捲進來,顧小燈自是牙關緊閉,手腳並用地掙扎起來。




那人見親不得,勉強鬆開將他抱緊,貼在他耳邊叼著他的耳珠玩,用一把低啞的陌生聲音說道:“乖一點,老子力氣大得很,你越動越刺激我,再亂掙扎,信不信老子搞死你?”




顧小燈的體溫飆升,嚇得咿咿呀呀,哆嗦了也要硬著頭皮講道理:“你你你這是強盜行徑!放開我,我是顧、顧家的表公子顧山卿,你要是打傷了我,我家裡人會和你理論的!”




抱著他的人在他耳邊笑,沒輕沒重地握緊了他側腰,聲音陰狠狠的:“老子從來沒有聽過顧家有勞什子表公子,小傢伙,扯謊不知道打草稿嗎?還有,你以為我說搞死你是打你麼?蠢貨,我是說,我要——”




顧小燈聽到了一個相當下流的動詞。




類似這種話他以前在民間聽過,但那是別人吵架時語無倫次地大罵髒




話,不像此時此刻,這人朝他耳邊吐氣時,並不是用那下流詞彙來罵他,而是似乎真打算要付諸於行動。




顧小燈震大驚,這會要不是被人抱在腿上,他非得平地摔不可。




他心中胡天胡地地大喊: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公雞下蛋了,顧瑾玉變成女孩子了!我堂堂六尺男兒遇上驚天變態大流氓了!連我這個豆芽菜都下得去手,這得變態到何等程度!不得了不得了!




那人箍著他,又輕又慢地掐著他,低沉沉地不高興道:“誰教得你看見人就勾引的?()”




顧小燈回過神來,中氣十足地啊噠()”一聲,使出一招鐵頭功撞去:“死變態!我跟你勢不兩立!”




只聽得頭昏腦漲的驚天一“咚”,顧小燈都聽到自己堅硬的頭骨發出更堅硬的不屈聲響。




那登徒子悶哼了聲,順勢鬆了手,顧小燈兔子似地跳下來,胡亂去扯眼上縛的墨緞,扯不掉還胡亂罵:“死變態綁死結!不愧是死變態!”




生怕登徒子又抓他,他掰扯著墨緞驚恐地亂竄,竄出幾步遠沒撞上門牆,倒是撞上了一個胸膛,對方後退半步,緊接著便掐著他摁到牆上去,呼吸十分粗重,似乎在剋制著不開口。




顧小燈直覺摁住他的人不是剛才那個孟浪的登徒子,顧不上被擠壓在牆上,他反手去抓掐著他後頸的那隻手,迭聲叫道:“這位好人我不是故意撞你的!這裡有變態!好心人你一定是路見不平會拔刀相助的吧?拜託你放了我,我是跟著許多朋友來的!我只是誤入這裡的!”




他摸到掐著後頸的那隻手,不粗糙也不大,應該也是少年人的手。還沒叫喊完,背後這陌生少年反手抓住他的手摁到牆面去,隨後顧小燈便感覺到身後少年咬上了他後頸,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滾燙的呼吸噴在後頸的髮際線,密密實實地讓顧小燈頭皮發麻。




顧小燈抖成了篩子,嗷嗷一聲大叫,心中大呼吾命休矣,今日黃曆倒大黴,竟然遇上死變態,還不是一個,是一雙!




那少年狠狠咬了他後頸還不罷休,將他扳過來抵在牆面咬側頸,氣勢洶洶,戾氣十足,卻討飯似地用力抱住他,一副生氣到不行、又氣得想哭的氣勢。




咬完,這少年撒開什麼五毒物似的鬆開他,半抱半拖著他往門口走,快到門口時不知用什麼東西割斷了他眼睛上的墨緞,一把將他推出門外,隨後砰的一聲關上廂房的門。




墨緞滑落到地上時,顧小燈腿軟地扶住門扉,剛眨眨眼看清眼前,就聽到廂房裡傳出摔東西的驚人大動靜,聽起來像是那一對死變態在裡頭吵架互毆。




顧小燈哪裡有討說法的勇氣,滿腦子閃爍著“變態出沒!此地不宜久留!”的一行大字,軟著腿腳慌里慌張地跑了。




他對此處格局又不熟悉,無頭蒼蠅地亂跑了半天,險些闖進別人點的浴室裡去,鬧了個天大笑話。好不容易逮到個夥計問了樓梯,趕緊朝著那囫圇方向撒腿就跑,待見到下樓的樓梯時,當真是親如見顧瑾玉。




他撒丫子地往下跑,三步並兩步地當自己




()是兔子,蹦到最後一節樓梯後,看到酒樓大門口處走進來一個熟悉的人,他頓時拔腿跑去,一個趔趄撲倒在地上,讓那人匆匆過來扶起了。




“小燈,我正在找你呢,你方才去哪了?其他人都要走了,就你到處尋不見。”




顧小燈抓著他的手爬起來,抬頭看到來人關切皺眉的神色,哇的一聲扎進他懷裡:“東晨哥!”




葛東晨順勢後仰晃兩下,隨即攙著他起來,顧小燈哆嗦著往他懷裡貼,他這才“勉為其難”地抱住人,安慰地又哄又拍:“怎麼了嗎?不怕,天色已晚,我帶你回書院去。”




顧小燈哆哆嗦嗦地不住點頭,緊緊抓住葛東晨的小臂不敢鬆手。




兩人去到馬車上,顧小燈還心有餘悸地不敢鬆手,捱到他身邊去攥緊。




葛東晨攬著他問怎麼了,他便結結巴巴地把遇上兩個死變態的事說了,唯恐葛東晨不信,還歪著腦袋叫他看側頸和後頸上的兩個牙印:“你看!那變態啃我!我又不是鴨脖!也不是豬頭肉!”




葛東晨低頭垂眸,伸出二指,輕輕貼在他滾燙泛紅的脖頸上,責怪似地批評:“嗯,咬得太用力了,你後頸的牙印很深。”




顧小燈氣得眼淚汪汪:“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怎麼會有這麼傷風敗俗的死變態!”




葛東晨微冷的手指輕摸到他後頸:“兩處牙印,是兩個變態都咬了你嗎?”




“沒有,是同一個,另外一個……”顧小燈說不出話來,氣呼呼地鬆開攥著葛東晨的手,轉而去捶馬車,砰砰砰。




“另一個對你做了什麼?”葛東晨又輕問,“別怕,遇到什麼壞事,亦或是遇到什麼坎,只管說出來,少憋在心裡,淤積久了對自己不好。”




顧小燈抿著嘴唇,腮幫子逐漸氣鼓,最後滿臉通紅,拉住葛東辰的手把他拽下來一點,在他耳邊忿忿地小聲道:“那死變態打我!”




葛東晨:“……”




他耐心地問:“怎麼打的?”




顧小燈氣歪了,扭頭一陣呸呸呸狂啐,羊駝似的,一邊呸一邊氣道:“我要回去找顧瑾玉!”




葛東晨歪頭看他:“找瑾玉做什麼?”




顧小燈忿忿地擦著嘴唇,當真是氣歪了,說話不怎的過腦子:“我要謝謝他,要不是他,我的初吻就交代在個莫名其妙的死變態身上了!”




葛東晨:“…………”




此時,關在禁閉塔樓裡第十四天的顧瑾玉打了個噴嚏。




他睜開眼睛,望著周遭和閉上眼睛沒有太大差別的一片漆黑,慢慢又閉回眼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