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若君 作品

246、黃連穿腸苦

    西方不講究因果報應,所以他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直到剛才,他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的東方女人。

    他於是想起了那個曾經把自已那四塊還沾著血的大洋,遞到他手上的東方老太太,她是那麼的瘦,瘦的皮包骨頭,她的腳是畸形的,她甚至都站不穩,她甚至願意給他下跪,但她的背一直是那麼的挺直。

    四塊大洋,那是她的全部。

    當她把自己最疼愛的孫子交給他的時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那個只有四歲的,軟軟的小孫子將會面臨什麼。

    他呵斥,恫呵,一路辱罵,像上帝一樣居高臨下的對待他,最後把他無情的逐出家門,讓他無家可歸,那時候,他是確定他會死在外面。

    甚至,聽說教會學校的校長收容了他的時候,本還特意給校長施過壓,讓他趕走鄧崑崙,只不過校長沒聽他的罷了。要不然,鄧崑崙早就淪落為流浪兒,死在m國的街頭了。

    那一切都是他做的,他差點親手結束了鄧崑崙的生命。

    “你好點了嗎,坐起來喝點小米粥,我自己做飯不好吃,我讓兒媳婦給你熬?”毛紀蘭面對著這個龐然怪物,聲音輕的像對蠶寶寶說話一樣。

    鄧家幾兄弟站在門口,侷促的站著,東方式的熱情,感激,以及感恩,浮在他們的臉上,一個個顫顫兢兢。

    而本,在睡了一覺

    之後輕鬆了很多。

    然後,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芝士香味。

    鄧崑崙那位把不喜歡流露於言表的妻子,端了一盆湯進來。

    她是用他帶來的星星意麵做的濃湯,他聞到雞湯、紅蔥頭和胡蘿蔔,以及芹菜,橄欖油的香味。

    人習慣的都是自己原本適應的味道,而本折騰了一天,這樣的意麵會讓他味口大開。

    “餓了就吃點東西吧,可以在床上吃。”蘇櫻桃還是從張愛國家借了一張炕上可以放的桌子,把意麵擺在了桌子上了。

    一種很奇怪的吃法,湯盆、勺子,炕桌,這是張愛國的老父親吃飯時需要的東西,給這個洋人用著剛剛好。

    沒人翻譯,本也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但是就像30年前,毛紀蘭曾經用中藥治好他的癬一樣,顯然,剛才那些苦苦的湯汁,才是讓他快速恢復健康,恢復食慾的良藥。

    鄧崑崙曾經跟他說過一句話: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曾經的本當然不會信這種話,而且還嗤之以鼻:只要你有錢,就可以吃不苦的藥,只要你有錢,不需要忠言,因為金錢就是一切。

    但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剛才,在他最無助,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確實是那碗苦藥,讓他快速的恢復了健康。

    而毛紀蘭的笑,更讓他意識到,自己曾經對鄧崑崙的苛待和追殺,他肯定沒跟他的母親提及過。

    要不然她不會帶著她的孩子,以如此感激,感恩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

    這個東方婦女,本上一次見面,還是30年前。她背上背一個孩子,懷裡抱一個孩子,腰上還彆著兩把隨時會走火的土盒子炮,凶神惡煞,威風凜凜。

    但現在她老了,就像曾經,她的婆婆一樣老,頭髮花白,身材矮小而又瘦弱,似乎風就能吹倒。

    但她又是那麼的強韌,混身充滿了力量。

    依舊像當初一樣熱情,看著他時,就好像看著上帝,看著救世主一樣。

    “少吃一點,吃完再睡一覺。等你休息好就可以走了,褚巖會把你送回香港的。”鄧崑崙拍了拍本的手,說:“在我們華國,講究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不論曾經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我永遠感激你把我從這個國家帶出去。”

    本

    於是拿起了勺子。

    毛紀蘭慢慢坐到了床沿上,兩眼希冀,好像生怕這飯不合胃口,他要不吃似的。

    傑瑞也湊了過來,嘟著小嘴巴,替他吹著湯盆裡的面。

    散發著奶酪和紅蔥頭的香味的濃湯麵,是那麼的讓人有胃口。

    看本往嘴裡送了一口湯,毛紀蘭拍了一下大腿,笑裡飽含著滿滿的滿足。

    鄧家幾兄弟對視一眼,也是一臉的滿足。

    這是跟金錢全然無關的東西,他們也不在乎他的遺產。

    只是一種他們自然而然,表露在外的感恩。

    而上帝真正需要的並不是金錢,是感恩。

    本一直以為自己於華國,於東方來說是上帝是救世主。

    但剛才,在仿如生死彌留般的關頭,他才發現自己曾經對待鄧崑崙,對待別的孩子時,其實是個魔鬼,他於這個國家,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魔鬼。

    他苟合了媒體,壓下了731部隊的報道,那是魔鬼才有的行徑。

    如今他還想從這片土上賺更多的錢,這也是魔鬼才會做的事情。

    而當他清晰的認識到自己是個魔鬼時,才感受到只有上帝才配有資格擁有的感恩。

    這是他求了一輩子的東西,但偏偏在他認清自己的真實面目之後,才真正感受到了。

    而這時,那個曾經被他趕出家門的男孩,長大了。

    穿著這個國家的男人們喜歡穿的,釦子繫到脖子眼的中式服裝,站在臥室門口,兩隻東方式的眼睛那麼坦然的望著他,浮著微微的笑意。

    恰如被他趕出門的那一天,他臉上的平靜,不過他終於在他面前笑了。

    本只在他逗那條被阮紅星毒死的狗的時候,才看他笑過。

    他在他面前,從來不笑的。

    他長大了,成熟了,哪怕本是西方審美,也不得不承認他像阮紅星一樣,是個極度帥氣,並且充滿魅力的男人。

    他笑的那麼溫柔,溫和。

    但他是個看似溫和,卻永遠都不能被打敗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博士:說我像阮紅星一樣帥,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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