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武林:俠客揮犀錄 作品

第一百八十九章 秦王掃六合

  “都城隍廟?”

  江聞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隨後恍然想起關帝會的乞丐們曾經和他說起,吳六奇失蹤前也曾經出現在都城隍廟外,難道就是從某處密道轉入了這裡,隨後偷偷藏進駱家至今?

  如此廣大的地下世界裡靜靜存在著一處湖泊,殘留的淺水面上還覆蓋木構遺蹟與大量殘瓦,木墩柱礎不計其數,零碎遺蹟大大小小不下千餘處,光瓦片就有板瓦、筒瓦、瓦當三種,因此時隔了不知多少歲月,依舊能想見當初盛極一時的場面,只是不知為何深藏在地下溶洞直至現在。

  武林人士沿著地下湖泊找不到其他的路,更不知道要如何從這片幽靜如冥土的地方離開。江聞發現有一批人表現得沉默異常,而剩下的人便三三兩兩地搜索了起來,直到一聲驚呼傳蕩在這片溶洞奇觀之中。

  “有鬼!這裡有鬼啊!”

  壓抑的環境放大了恐懼,此起彼伏是驟然急促的呼吸和兵刃出鞘聲,不約而同朝著驚叫發出的地方走去,可使他們不約而同地也發出了驚恐的聲音。

  因為在幽暗的溶洞之中,溼滑黏膩的灰壁上,赫然依山之勢盤潛著一頭形體巨大的怪物!

  它渾身都是鍾乳般的慘白臃腫之色,長著尖利怪魚的頭,卻頂著一張滿是皺紋的人面,正向著人們兇惡地齜牙咧嘴。怪物剩餘綿延在溶洞中的身體還很長,像鯰魚一樣扁平蟠曲,如蛇的尾巴卻高高翹起,渾身掛滿了肥厚的贅瘤與肥脂,姿勢甚為顢頇可怖。https:/

  更令人恐懼的是鯰魚身體的魚鰓之後、兩鰭之下,毫無徵兆地長著一串大小不均、纖壯個異的臂膀,形狀雖都像是人的胳膊,卻沒有一點人類的應有的骨骼關節,勁如張戟地朝向四面八方,同時後背的肌膚被撐展開成一對碩大肉翅,好象凌空飛翔的鳶鳥,頷背的鰭似乎一張一翕,兀自散發著兇威,折服著腳下一大片無處鳥喙長耳、短頸髡髮的鏽跡銅人。

  江聞一個縱身便越過眾人,凜然劍意透體而出,掌中長劍尚未出鞘已經讓人察覺到了鋒銳如割的刺痛,然而這種幻覺稍縱即逝,因為江聞下一秒就毫無顧忌地來到了龐然巨怪的身前,還將手掌貼上了慘白黏滑的軀體之上。

  “各位莫慌,這只是一具不知何許年月的神鵰石像,年深日久被鍾乳覆蓋,才變化為這樣駭人的模樣。”

  江聞敲擊著石像的邊角,果然發出瞭如金石撞擊般清脆的聲音,也證明了這是一尊不知多少年月就深藏洞中,以至於被石壁覆蓋上鍾乳外表的恐怖模樣。

  “銅船出水是天大的惡兆,如今只有這裡能確保無虞。”

  應老道也湊到了人群的最前頭,出言撫慰起了眾人,“正如江道長所言,各位不要驚慌,這只是是一尊秦代的冰夷神像,供奉在秦代船臺前已經千餘年,腳下的銅山俚人也並未曾生怪為害。”

  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應老道還指著巨怪般的神像眼睛說道,“先秦相傳河伯像猙獰,亦性情暴虐,謂羿曾以箭射其左目,其威不可測。而這尊冰夷像眇一目,正是明證。”

  冰夷原名“馮夷”,是傳說中的黃河水神,在葛洪《抱朴子·釋鬼篇》裡說他過河時淹死了,就被天帝任命為河伯,管理河川。《韓非子·內儲說上》說齊國有個人想請齊王看河伯,就在水上築壇作法,很快就有一條大魚冒出水面,此即河伯。可見河伯之形是這樣的人面魚身,所以段成式在《酉陽雜俎》就直接說河伯是人面魚身,乘著兩條龍出行。

  可問題是在如此幽深艱澀的地下溶洞中,為何會有人費盡心思、遍奪機巧,雕刻出如此龐大的冰夷之像呢?

  “江掌門,這件事頗有些曲折離奇,待我慢慢道來。你可知明人先賢黃佐編纂的《廣東通志》?”

  應老道可能是看出了江聞的疑惑,緩緩開口解釋到其中的緣由。

  “書中記載了一件奇事,嘉靖戊午十一月,廣州城隍廟後五丈,有大榕樹,頹朽久矣。其根下壤又丈餘,有穴,道士扣之,其聲洞洞然,曰:中必有藏物。”

  “發之,得桬木板數十片,皆兩兩相對立,多不可數,且近神像,乃封之。蓋唐宋以來完繕櫓板幹也。”

  應老道說的十分詳細,幾乎是將書上這段內容爛熟於心,隨後才補充說道,“古籍首次記載的‘桬木板’兩兩相對排列,數目‘多不可數’,故而黃佐推斷這是“櫓板幹”毫無差錯,時人以為神異也就沒有繼續發掘,卻偏偏在最重要的地方犯了錯……”

  應老道停頓片刻,終於說出了內心蘊藏已久的答案。

  “此處並非唐宋之遺,自唐以來海砂堆積、滄海桑田,南海早已退到了扶胥古渡的位置,就是老朽隱居已久的章丘崗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會停設在這裡,此處合應是秦漢之間的船臺遺蹟!”

  應老道的話語傳蕩不絕,身處其中的武林中人也開始竊竊私語,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眼前所見竟然是千年以前的先秦古蹟!

  可這件事江聞當然知道,他還知道後世在廣州都城隍廟底下,日後會挖掘出一座規模史無前例的秦代船臺遺蹟,最終被認為為一個規模巨大的船舶工場,已發掘的部分為東西長約30米、南北寬約11米的長方形,該區域中有三個平行排列的造船臺,甚至木料加工場地。

  這件震驚全國的考古發現,所發掘的“船場遺址”位於地表以下5米處,船場上面覆蓋的是西漢初年以來的堆積層,下面是灰黑色的沉積黏土。取樣分析表明其中含有大量的海洋生物,初步推斷屬海相地層,表明這裡曾是淺海,因此秦代在此建造船場時已成沉積的泥灘。

  已發現的三個船臺呈水平式平行排列,已在西部發現可能的斜坡式下水滑道。關於造船臺的構築方法,基於對先秦造船技術的不明確,發掘者推測船臺是與滑道相結合的,形如現代的鐵路軌道一樣,由枕木、滑板和木墩組成。

  知道的發掘工作中,由於船臺遺蹟中發現了秦至漢代的銅錢,年代最晚的是漢文帝四銖半兩銅錢其結論是,故而認定這個船場最終廢棄填覆於漢初文景年間,不能排除船場始建於漢代初年的可能。

  但是江聞記得很清楚,關於造船工場的年代仍是一件模糊不明的事情,而試掘中未發現絕對紀年的資料,僅僅是依靠1號船臺據放射性碳素斷代,判斷年代為公元前240±90年。

  再者發掘者根據地層的疊壓關係及出土器物的年代特徵,並結合有關文獻史料,就船場的始建年代、廢棄填覆年代以及船場的建造與當時廣州地區發生的重大史事的關聯,作了初步的推論。

  可對於這個遺蹟最大的疑議就出現在這裡。

  要知道如果假定船場是始建於漢初,這期間正是趙佗割據嶺南的時候。但在趙佗統治時期,沒有任何關於水上活動的記載。再從考古發現看,漢初也有人在船場的附近曾營造過大型宮室,而且規模大,建造相當講究,船場場地亦因在建築用地範圍以內而被填平了。

  因此這個船臺的功效有些模凌兩可,也可以認為已發掘的這一段走道是屬於趙佗稱帝之後所營建的大型宮室的一個附屬部分。

  換個角度來說,假設趙佗當時出於軍事或水運交通貿易的需要而創建這樣大規模的造船工場,到了文景之前就把它廢棄填覆掉,是沒有理由也不可能的。然而當時的南越國並未發生什麼激烈殘酷的水上戰爭,也不至於在宮室左近建立這樣的“兵工廠”。

  因此在這個角度判斷,有人認為這處船臺最初為到達番禺的秦軍在此修建造船基地,主要為這場持續多年的統一戰爭,趕製運輸急需的船隻,這樣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因而,這個造船工場始建於秦代統一嶺南時期;到了西漢初年的文景之際,即南越趙佗割據稱帝之後不再需要,慢慢廢棄填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