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子曰 作品

第五十一章,曾記當初少年時(一)

傅慶安笑著道:“這倒是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還以為你顧枝只是覺得祈水山莊所作所為不順你意也不合乎道德大義就要劃清界限,甚至要對整座江湖失望,然後說一句江湖不過如此。”

顧枝白了一眼,說道:“我雖然沒怎麼走過海外和江湖,但也不是一個只會在奇星島南境畫地為牢的傻子吧?還不至於眼界如此狹窄。”傅慶安擺擺手,笑道:“開玩笑。”

駝鈴聲響,還有嘈雜細碎的交談聲由遠及近,顧枝和傅慶安抬頭望去,學塾小院外又有一隊滿面風沙的商賈車馬緩緩經過,其中還有幾輛精緻馬車,微微掀起的簾子中有一位姿容明媚的少女好奇打量著四周的景色,突然看見了小院中的兩個年輕人,少女連忙收回視線躲進馬車中,臉色微微紅潤,看來是個久在閨閣的單純女子,只是和年紀相仿的兩個男子對視一眼就羞澀不已。

顧枝瞥了一眼那隊車馬,自然也看見了那個少女,笑著調侃道:“以前只覺得於琅和徐從稚這樣的男子生得這麼好看已經足夠讓人憤懣不已,原來你傅慶安也不錯啊。”傅慶安依舊手撐腮幫,說道:“難道不是我一直姿容出色,只是你沒看出來嗎?”顧枝聳聳肩,不予置評。

傅慶安笑道:“怎麼不會是那個女子看見了你所以羞紅了臉?對自己怎麼沒有信心?”顧枝正襟危坐,一本正經道:“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此話不可亂說。”傅慶安切了一聲,原來是怕被某人知曉了。

時近晌午時分,學塾的課業告一段落,坐在小院中的顧枝和傅慶安也正好已經收拾起棋子入罐,那些奔走而出喜上眉梢的蒙童好奇看向兩個陌生的年輕人,只是孩子們習慣了看著來來往往的陌生商賈,於是只是飛奔而過的一瞥,身影早就衝出小院不見蹤跡,得以放飛手腳和心思闖蕩大街小巷,暫時放下那些枯燥乏味晦澀難懂的聖賢言語。

小鎮唯一的教書先生簡隨杏收拾好聖賢書籍,這才拍了拍身上儒衫領著一個氣態溫和眉眼伶俐的孩子走出學塾,昨日簡隨杏便與顧枝和傅慶安介紹過這個尚無姓氏只是叫做章穗的孩子從小父母就病故了又無其他親人,於是孑然一身的簡隨杏就將孩子帶在了身邊養著,從一個兩三歲的懵懂稚童如今已是一個馬上就十歲的男孩了。

章穗禮數周到地與顧枝和傅慶安作揖行禮,顧枝和傅慶安站起身笑著點點頭,簡隨杏攬著孩子的肩頭,笑著道:“顧先生,傅先生,下午還有課業未能飲酒,只能請二位去酒樓吃一頓乏味菜餚了。”顧枝笑著拍了拍腰間酒葫蘆,說道:“無妨,昨日已經偷偷攢了些酒。”

簡隨杏撫須而笑,伸手做引,顧枝和傅慶安跟在青衫讀書人身後走出學塾小院,章穗順手合十院門,卻沒有落鎖。這座位於大漠荒野的孤零零小鎮能有這樣一座學塾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久居此處的百姓大多十分感激這個氣態儒雅與人為善的教書先生,更敬佩這位教書先生還有一手不俗醫術。

幾人穿過街巷,沿途多是簡陋黃石搭建壘起的房屋,倒也算是堅固,這座小鎮當初是由避亂前人來此聚集,後來漸漸演變成了一座連貫大漠內外的商貿城鎮,也還算得上是繁華,只是住在此地的百姓卻不多,街上人來人往更多還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商賈行人。

小鎮居中位置有一口挖掘幽深的井水,四周圍著高聳的石牆,抵擋風沙侵襲,來來往往有不少人拎著木桶從此汲水,作為小鎮中為數不多的清水來源,許多百姓每一日都要來此提水。

簡隨杏看見遠處有一個老嫗帶著自家年幼孫女各自拎著一個水桶來此提水,簡隨杏拍了拍章穗的後背,輕聲道:“去幫個忙吧。”章穗點點頭,奔向平日裡就經常幫些舉手之勞的老嫗和小女孩。

簡隨杏笑著看向男孩勤勞奔走的背影,說道:“顧先生,傅先生,我們先過去便是了,章穗這小子幹起活來勤快得很,沒個一時半會不會歇下來。”顧枝點點頭道:“簡先生教導有方授業有道。”簡隨杏擺擺手說道:“顧先生可別說這些大話來誑我啊,萬一當真了我可是就要忍不住喝上一壺酒了。”顧枝笑道:“那就是我勸酒功力還不夠了。”

三人隨意閒聊著,一路上有許多風塵僕僕的小鎮當地青壯見著簡隨杏都會主動行禮,簡隨杏便笑著點點頭,有時還會刻意停步與人交談幾句,昨夜簡隨杏已經與喝過酒的顧枝和傅慶安聊過許多,大致知曉這兩位年輕人的性情,於是大多眼神示意一番,並不覺得待客不周。

三人走走停停,這才來到了小鎮中作為繁華的一座酒樓之外,顧枝和傅慶安所住客棧在不遠處,簡隨杏昨夜就說起此處的招牌菜餚多是來此的行人必嘗之物,所以今日說什麼也要帶著顧枝和傅慶安來試一試。

酒樓老闆顯然認識簡隨杏,笑著招呼三人去往三樓一處僻靜地方坐下,三樓客人寥寥,只有幾桌低聲閒聊的商賈行人,還有一桌便坐著那位顧枝和傅慶安在學塾小院驚鴻一瞥的少女,一身裝束莊靜賢淑,還有那些不顯山露水卻一眼瞧著就不尋常的配飾,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同桌的還有一位穿著淡金色長袍的肥胖老者,笑眯著眼與人說話,看起來是那一桌人的領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