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無為 作品

第32章 熟悉(十四)

 楊子葉偷偷繞到欲曉身後:“幹什麼呢?” 

 欲曉著實是被嚇了一跳,手裡的紙條都掉在了桌子上。 

 楊子葉撿起紙條看了看,並沒什麼字兒。“想什麼呢,想的這麼出神?” 

 “沒什麼,就是很無聊,沒看我能拿著一張廢紙玩兒半天嘛。”欲曉趕緊拿過楊子葉手裡的紙條,假裝漫無目的的在手裡揉搓。 

 姚都方都地理位置的差異讓兩處蘆葦有些不同,所造出來的紙張也有所不同。楊子葉深知這一點。再看看窗邊還未飛遠的信鴿,楊子葉也明白:一定是姚都來信了! 

 “你不是還要蒐集情報嘛,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好,那你一個人小心一些。” 

 白嫋和獨孤奕就在那個石林裡的宮殿玩兒了一下午。準備回去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了。 

 東軒街即將宵禁,所以路上的人並不多。 

 白嫋還是第一次看東軒街這個樣子。 

 繁華之後的寂寥,熱鬧之後的死寂。天邊的黑幕漸漸籠罩過來,萬家燈火顯得微不足道。微弱的燭光照亮不了整個街區,正如一位善戰的將軍救不了一個國家。 

 模糊間,白嫋突然注意到前面的店鋪裡出來了兩個人——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像是一對父子。 

 看清之前白嫋滿心都是羨慕,看清之後滿眼只剩厭惡。 

 獨孤奕也看清了那兩個人——微服的方寒和楚玉成。 

 民間傳聞,方寒和楚玉成父子每年十一月初一都會去福祿寺為楚國後祈福,想來今天正是到日子了。 

 獨孤奕察覺到白嫋的心情不太好,想要把她帶到一邊去。 

 “那個……從那邊走近,我們去那條路吧……” 

 說著獨孤奕就要去拉白嫋。 

 “父慈子孝啊!看看又怎麼了?”白嫋徑直朝著方寒和楚玉成那個方向走去。 

 獨孤奕的手差一點兒就碰到白嫋的袖子,但是她走開了。 

 白嫋走到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既能聽見他們說話又不至於被發現。 

 方寒聲音和藹,滿臉慈祥:“你從母后宮裡出來到現在總覺得你不開心呢,有什麼心事嗎?” 

 “勞父皇費心了,兒臣無事,只是憂心母后的身體。” 

 方寒將手放在楚玉成肩膀上:“忘了今日的規矩了嗎?今日無君臣,我們只是世間最普通的父子。” 

 “是,兒子謹記。” 

 看著遠處的宮殿,方寒不知道是對楚玉成說還是喃喃自語:“她身體不好,可是我一年之中只有今天才能為她祈福……” 

 白嫋不再跟著了,這種父慈子孝的場景看了也是白看,畢竟那個高高在上的父親並不不屬於她。 

 說羨慕是有的,但是更多的還是嫉妒。 

 憑什麼方寒這個父親會對自己髮妻留下的一雙兒女不管不問卻年年願意身穿素服為那個代替了髮妻的人祈福?多可笑啊!這竟是民間的美談!他竟然成了方都男子愛妻的標杆! 

 一陣無名的痛楚湧上白嫋的心間,眼淚也不自覺的想要奪眶而出。 

 她日夜渴求的家庭的溫暖,父母的疼愛竟是人家唾手可得的東西…… 

 只一瞬間,一股孤獨、無力、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的感覺來臨的時候,獨孤奕握住了她的手。 

 “先過來吧,要宵禁了,我們先回去。” 

 什麼男女之間授受不親,什麼尊卑規矩白嫋都顧不得了,她就這麼任憑獨孤奕拉著自己的手,回到了上藝閣。 

 獨孤奕把白嫋送回了房間,想要走的時候白嫋還死死的拉住他的手不放開。 

 “先別走。” 

 “好。” 

 燭火燃燒過半,蠟油順著燭臺流到了桌子上,變成一大片紅色的花。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月光透過窗縫照在他們臉上,像是沉寂的世界只為他們兩個留了一束明亮。 

 白嫋輕嘆了一口氣,放開了獨孤奕的手,自嘲道:“想不到,現在在皇城裡能給我一絲安慰的人居然是你。” 

 “我也想不到你會這麼在意方國主對你和其他皇子的態度。” 

 “從小就得不到的東西,當然渴望。” 

 獨孤奕也嘆了口氣:“沒什麼值得渴望的,我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