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燭夜話 作品

第六十一章 死亦何苦(中)

 而此時此刻留雲莊後院的生雲軒,燈火通明,除了後簷下的一扇偏窗未關,其他的門窗緊閉,下人們都已經被屏退了,所以顯得靜悄悄的。

 雲季牧坐在海棠雕木的圈椅之上,下首便是紫毫和陳墨,紫毫隨身的小童也被叫退,因此古硯便留在一側照看。雲篆和青螺坐在他們對面,只等著紫毫開口。眾人都這樣靜默著,屋內暗處有一點隱隱的火光,散發出一律清幽的香氣。雲篆知道,在那裡供奉著亡母丁筠的牌位,所用的香火中添加了竹葉,是日夜不能斷的。

 就這樣過了約有一刻鐘,紫毫尚未開口,眼中已經泛起淚光,道:“我的出生就是一場孽緣。”

 雲篆聽了,心中不忍,道:“你好好的一個人,不要總是這樣講,無端腌臢自己。”

 紫毫道:“我的母親本是一戶普通漁家的女兒,我外祖母精通文墨,又擅長音樂書畫,從小就教母親讀書識字,雖然家庭並不殷實,但是一家人父慈母愛,也算美滿。我母親年滿十六那年,漁村正鬧洪災,又趕上兵亂,我的外祖一家人攜帶行裝,背井離鄉,一路逃荒。一日,途徑一處,我母親竟然被林公寨的賊人擼劫而去。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心急如焚,四方打聽,幸好求得一名武藝高強的俠客,那人是外祖母的故舊,隻身闖入匪寨,將母親解救出來。母親受劫多日,早在寨中受了賊人羞辱。”

 雲篆、青螺、古硯本為得救一事鬆了一口氣,但聽到此處,不由地怒恨交加。青螺雙手絞在一起,雲篆更是手指抓住桌案,只聽得滋滋的聲音。

 “母親回來,心有餘悸,日夜難安,常常被噩夢困擾,不久之後就生了一場重病。外祖母只得請了郎中來瞧病,如同晴天霹靂,這才得知母親已經身懷有孕。母親幾番尋死,都被外祖母攔了下來,外祖母說,死之容易,生之困難,可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母親聽了才去了尋死之心。外祖父氣憤不過,報了官府官府不加受理,只得隻身去林公寨說理,卻被打了回來。外祖母外祖父一家人哭天喊地,只覺得天地無情至此,江湖遠大,無處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