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有儀 作品

第147章 最後一樣交換的東西

 梁立烜一時之間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塌了,他沒有想到趙觀柔當著他的面竟然真的做出了這樣決絕的舉動。

 他……可是他分明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沒有想過事情會變得這樣的!

 明明,明明他只是心中有些吃醋和不高興,想要和觀柔藉機表達一下自己的不快而已。

 他以為……他是有這個資格的。

 作為她的丈夫,她口中所說的她自己深愛的男人,這點資格,他還是有的。

 原來一切,竟然是他自己想錯了麼?

 他並沒有怪她的意思,只是看到她對羅珩好,他心下難免嫉妒。

 她父親喜歡吃的醬牛肉、喜歡喝的烈酒,她從來沒有給他吃過,也從沒有對他提起過。

 然而她見了羅珩,卻能這樣賞賜給羅珩。

 難道羅珩在她心裡,真的是一個不一樣的存在嗎?

 難道羅珩對她來說,真的比他還要重要嗎?

 因為他對羅珩生了氣,所以她便要這樣捅他的心窩子,連夫妻都不願意和他繼續做下去了?

 他們認識、相守了幾十年,而羅珩,她小時候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只是去年才出現在她生命裡的而已!

 是,羅珩是有幾分本事,是兢兢業業、極盡用心的為她父親編寫了《趙偃世家卷》,可是梁立烜心中又不願意相信,外頭的男人在她面前賣弄了兩下筆墨功夫,就能輕而易舉抵得過他們這幾十年的夫妻情分?

 當年,即便是他們鬧得再難堪的時候,她可都沒有說過不願意與他做夫妻之類的話!

 思及眼下種種,梁立烜心中更是恨得幾欲吐血。

 ——都是羅珩那賤畜害他!

 若不是那賤畜故意挑撥、存心勾引、無事生非,他和觀柔絕不至於有今日的這番爭吵和難堪。

 他一時病痛纏身,外面那些男人便當他死了嗎!

 只要他活一日,他就永遠都是她的丈夫!

 他還沒死,外頭的貓貓狗狗就敢這樣明目張膽地踩在他頭上了嗎?

 梁立烜強硬壓下自己喉間就快噴出的血液,躬著腰身撲到了觀柔的面前,用盡自己的力氣拉住了她正在解著衣釦的雙手。

 “觀柔!”

 他悽悽地喚了她一聲,昔年那個梟雄天子的脊背都彎折了下去。

 梁立烜嗓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嘶啞和急切,隨著他張口的動作,口中的血也噴出了不少在趙觀柔華美的衣裙上。

 他苦苦哀求,“你別這樣、別這樣好不好?”

 “我求求你,別這樣觀柔!我、我從沒想過對你這樣的!”

 因為病痛的折磨,他一時心臟絞痛,整個人都沒力氣地滑跪到了地上,在她面前竟然呈現了一個跪姿。

 “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咱們和好好不好?你可不可以不生氣、如果我以後再也不敢……”

 話說到後面,他整個人都快痛到昏厥過去,就連身上都沒了多少力氣。

 然而,在梁立烜充血赤紅著的瞳孔中,趙觀柔卻只是毫不留情地一根根掰下他抓著她衣裙的手指,然後面不改色地轉身離去。

 看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她是真的生氣了。日夜相伴、彼此熟識,她也最知道如何去戳自己的心窩子,讓自己最痛苦。

 梁立烜的意識隨之在這一刻崩塌,整個人陷入了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徹底昏迷過去。

 昏迷過去的皇帝隨後又被人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床上。

 太醫署的醫官們全都彙集於此開始為皇帝小心地診脈。

 而趙觀柔像沒事人一般地離開了。

 她命人收拾了兩三樣自己日常會用到的東西,思來想去後來到女兒的東宮天冊殿裡住下,沒有繼續留在大中殿。

 當夜,趙觀柔又宣兗國夫人薛蘭信私下過來說話。

 她心頭饒有怒意,將今日發生的事情和薛蘭信說了之後,還猶覺不夠地摔了一隻茶碗。

 “梁立烜那賤人竟敢如此對我!”

 趙觀柔生氣之時,連胸口都在劇烈起伏。

 “我這輩子可憐,就經歷過他一個人,他呢?他這幾十年來睡爛了多少女人我都沒地方去數的!我尚且還沒有和他計較過這些事,他如今反而敢這樣對我!”

 “怎麼,他是覺得我沒有見過男人,所以見一個愛一個,如今見了這個羅珩,我也要再和羅珩尋一回魚水之歡嗎?”

 “他屢次三番地懷疑我不貞、懷疑我與別的男人有染,若不是因為我現在見了哪個男人都覺得噁心,我還真想找幾個合心意的男人來……”

 這話說到一半,趙觀柔卻生生止住了,並沒有說完。

 坐在一旁的薛蘭信自然也是生氣。

 “當年柴子奇便是因為這樣莫須有的罪名被他各種猜忌打壓侮辱欺凌。如今又來了一個羅珩,呵。”

 趙觀柔氣了一陣後,撫了撫自己的胸口,似乎是冷靜了下來。

 她輕輕問了薛蘭信一句話:

“皇太女如今正少年得意的年紀,你覺得她何時登基,我才能和她一起壓得住九州的江山?”

 薛蘭信垂眸沉思了片刻,卻放出了一句更狠的話。

 “有時孩子暫時年紀還小,也不是什麼大事。古來多少少年天子,襁褓之中就登上大位的呢?只要做母親的硬氣,那掌政太后一樣能控制住朝政。”

 趙觀柔聽得她的話,臉上這才露出笑意來:“是啊。孩子可以慢慢長大,做母親的手腕硬一些、老成一些,也可暫時補足孩子的稚氣。”

 “那賤人,我是留不得他了。”

 “這些年來我對他已然是處處忍讓、處處遷就,甚至數年來和他同床共枕起居飲食,他不僅對我毫無感恩戴德之心,今日反而這般對我發難。可見也是個徹頭徹尾的薄情寡恩的無義之人。往後的時日還長,留著他的命長了,還不知會不會再生變故呢。”

 *

 太醫署裡的那些老少醫官們自然都是天下醫者裡的翹楚了,然而即便是他們,面對皇帝這種自四十歲之後就陡然開始直線衰老、崩塌的身體底子,也不止一次地感到手足無措。

 更不用說而外頭的那些臣官們更是心下惶惶。

 趙觀柔命人將前朝和大中殿之間的宮道隨時保持暢通,准許一切官員到皇帝榻前看望和請安。

 趙皇后的這個舉措自然是極大程度上打消了外面眾人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