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二十六章:百鍊成劍

    感覺自身子深處湧來,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輕聲呵斥道:“離遠些說話。”

    寧長久微愣,道:“不是你說不要驚動其他人嗎?”

    陸嫁嫁抿了下唇,道:“青花小轎有天然隔絕之用,正常說話就好。”

    寧長久嗯了一聲,指間加重了些力道,那金烏化作金光纏繞在指間,按著那一處廝磨不止,陸嫁嫁心湖之中駭浪翻滾,但臉上強自鎮定,手指在膝間掐了個坐定冥想的手印才堪堪止住搖曳的心神。

    不知過了多久,寧長久鬆開了手指。

    陸嫁嫁身子一鬆,身子前傾,額頭幾乎要撞上轎子,她手一扶,唇間吐出熱氣,另一手袖子抬起,吸去了額角細密的汗珠,她這才發現,自己背部的衣衫也溼了大半。

    “你這金烏……究竟是什麼?”陸嫁嫁忍不住開口發問。

    寧長久手指一抹,纏繞指間的金光再次化作金烏躍上了自己的肩膀,三根細足並立著,如一個長長的倒三角。

    寧長久道:“紅日出,黑氣凝,大如錢,居日中央,是為金烏。”

    陸嫁嫁道:“我不是問這個。”

    寧長久道:“普天之下先天靈各有奇妙之處,你常年於峰頂修道,身陰體寒,應是身子的氣息與金烏的氣息有衝撞之處。”

    陸嫁嫁並不認可這個解釋,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發生了某種改變,但說不上來是什麼。

    寧長久道:“感受一下身子怎麼樣?”

    陸嫁嫁點點頭,她運轉沉了口氣,氣海湧動,靈氣自氣海間出,向上攀流而去,但是她臉上的期待之色很快變成了失望。

    她可以明顯得感受到,那靈氣途徑雲氣竅穴之時,依舊如遇怪峰攔路,幾乎沒有任何的好轉。

    心中的火種才冒起一點亮光便被無情掐滅,陸嫁嫁輕聲嘆氣,緩緩搖頭道:“並無好轉。”

    寧長久同樣驚訝,他看著背脊上的那頭金烏,心中疑惑,自己的身體遠遠比陸嫁嫁要差,但金烏卻能治癒,為什麼她卻不行?難道說以前自己的身體不過是障眼法,金烏的出現融化了過去蒙在身體上的面紗?

    陸嫁嫁背對著他,看不清神色,但他能明顯感覺到她的失落,這讓他也頗感失落,他寬慰道:“總有辦法的。”

    陸嫁嫁輕輕點頭,道:“辛苦了,回峰之後便是初春的試劍會,好好準備,以你現在的資質取得一個好的名次應該不難。”

    寧長久依舊不解,問道:“要不再試試?先前隔著衣裳可能……”

    陸嫁嫁打斷道:“不必了,早些歇息吧。”

    寧長久離開青花小轎時,轉角處,知何時又換上了一身漆黑的衣袍的少女靜靜立著,那描金的真龍鱗爪飛揚,潛於夜色之中,襯得她眉目英氣,她遠遠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入了轉角後的陰影裡。

    寧長久也心有靈犀般望向了那處,只是不見人影,青灰色的牆壁上唯有樹影隨風搖曳。

    他現在還不知道,這微風拂動的樹影將會一直搖晃在他的記憶裡,許多年之後回想,他才驚覺這落空的一眼險些便是永遠的訣別。

    ……

    ……

    臨河城的那岸,一條陋巷之中,樹白終於被幾個人官兵發現了。

    他斷了一臂,衣衫浸滿了鮮血,乾瘦的臉上同樣滿是血汙,幾乎堵得他口鼻不能呼吸。第一眼發現他時,幾個官兵還以為他已經死了。

    他們將他抬起之後,發現這少年竟還有氣息,他乾裂的嘴唇扇動著,喉嚨口艱難地重複著一個名字,雖然那個名字的主人已經化作了碎骨殘灰。

    幾個官兵連忙將他抬到了軍醫處,替他治療傷口,那隨行的軍醫哪怕見過了許多斷肢斷臂艱難存活的士兵,但看到這殘軀浸滿鮮血的少年依舊吃了一驚,他一邊給這少年包紮,一邊說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道理。

    只是他的身體被撐破得太過嚴重,再無修道的可能了。

    他不是被白夫人所傷,而是在彼岸失衡時被這個“病急亂投醫”的酆都認為是可以容納力量的容器,接著他的身體便被撐破了,若非寧長久以小飛空陣及時到來,他便會爆體身亡。

    他將會在三天後醒來,只是那之後他像是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只是沉默地將刀綁在左手,在某一天無聲地離開,不知去往何處。

    清晨,寧長久醒來之時,趙襄兒已不見了蹤影,她的屋子裡,床榻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屋子也收拾得很是乾淨。

    寧長久環視了一遍空空蕩蕩的屋子,合上了門,心中有些空落。

    他環顧著這院牆盡數倒塌的院子,回憶著這一個月的一切,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他走出了屋子來到了空蕩蕩的大街上,然後轉身朝著另一邊走去。

    那城中唯一的橋樑還在修繕,如今只以幾捆圓木連接著兩頭,那銜尾的黃泉也恢復的原本的模樣,沙河的水湧了進來,潺潺地穿城而去。

    寧長久跨過了長河,走入了一間廢棄的小閣樓裡。

    “你是誰!”他才一進門,便聽到了屋子裡傳來了壓抑的驚呼聲。

    寧長久停下腳步,他環視四周,看著緊閉的門窗,落下的簾子,最終視線望向了桌底,那裡蜷縮著一個以黑布蒙著眼睛的素衣少女。

    “那位叫韓夫的黑無常用命保了你一命。”寧長久說道:“隨我走吧。”

    少女摸了摸臉上矇眼的黑布,低聲問道:“韓夫?他……是誰?”

    除了有關生與死的本能,她幾乎忘記了一切。

    寧長久取出了一個小瓷瓶,道:“你如今的身體太過薄弱,等休養好了我將你送回來,這條沙水水質陰沉與你身體契合,你將來好生修行,可以佔據這條河水當一個河神,不作惡就好。”

    少女猶豫了一會兒,解下了臉上的黑布,看著他手中白瓷小瓶,畏懼地縮了縮身子。

    寧長久並未為難,只是將瓶子放到了地上,過了許久,那少女才輕聲道:“不許騙我。”

    寧長久道:“這是我答應黑無常的事情,不會反悔。”

    她雖記不得黑無常是誰,但聽到這個稱呼卻莫名地覺得心安,她遲疑了一會後,身子化作一道青煙鑽入了瓶中,寧長久將瓷瓶攏入袖中,退出了屋子裡。

    老宅子外,青花小轎已浮空而起。

    “回峰了。”陸嫁嫁掀開簾子,她一夜無眠,臉上難掩憊意。

    寧小齡也坐在轎子裡,興奮地對著師兄招了招手。

    寧長久道:“等等,我還有件事。”

    片刻之後,他將一個小男孩領到了陸嫁嫁面前,問道:“不能修行的弟子,外峰收嗎?”

    陸嫁嫁心想你成事不足也就算了,怎麼還老給我添難題?

    她嘆息道:“哪怕收了又如何,無法修行終究成就有限,身處修道者之間,久而久之也容易自卑。”

    寧長久點頭道:“要不先帶去外峰,我想辦法給他找一位武師。”

    陸嫁嫁問道:“你這般看重他?”

    寧長久道:“我覺得他心性不錯。”

    陸嫁嫁心想這其中應是有什麼故事,沒有追問,答應道:“也好,外峰的教習在拳腳刀劍方面頗有造詣,他可以先去旁聽一番打打基礎。”

    緊張兮兮的丁樂石這才輕輕鬆了口氣,他看著這位漂亮的劍仙

    姐姐,認真地鞠躬道:“謝謝師祖大人。”

    聽到這個稱呼陸嫁嫁覺得自己好像老了一百歲。

    寧長久拍了拍他的腦袋,道:“這孩子一向頗有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