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四十六章:誤入藕花深處

    寧小齡俯下身摸了摸它光滑的羽毛。

    她第一次見到這頭鴨子時候,還是在荷塘上看見它被一條魚追著跑,寧小齡好心替它解圍,不曾想轉眼間便是一個月要過

    去了。

    “師兄,什麼時候我們也給山門引進點妖怪呀?”寧小齡突發奇想道。

    寧長久一句話打消了她的幻想:“你嫌你師兄師姐們伙食不好?”

    寧小齡嘆了口氣,一邊與那些妖怪告別著,一邊向著居住的地方走去。

    秋生今天抓了一條大鱸魚,熬了濃濃的一鍋湯,黑貓已經端正坐好,貓眼直勾勾地盯著那騰騰的熱氣,不知是花了多大的耐力才忍住了魚肉的誘惑。

    寧小齡坐在黑貓旁邊,習慣性地把貓抱進懷裡揉了揉,接著她夾起一塊肚子上最鮮美的肉,送到了黑貓的嘴裡,黑貓滿意地叫了幾聲,聽上去卻像是嬰兒的哭聲。

    他們吃完飯的時候,天邊已塗滿了殘霞。

    整個小鎮就像是一幅精緻的畫,光線的明暗由遠及近,遠處雲霞的紅,近處流雲的青,萬千搖曳的碧色,蓮塘波光的暗銀,所有的色彩都拿捏得恰到好處,將它的模樣勾勒得馨寧而寂靜。

    吃過了飯後,小蓮忽然跑去了小木樓裡,然後又快步跑了出來。

    還在與秋生閒聊,說要再去看看那頭堅強大蛇的寧小齡,身後的衣裳被人扯了扯。

    寧小齡回過頭,看著小蓮睜得大大的眼睛,小姑娘張著口,咿呀咿呀地說著什麼,寧小齡聽得一知半解。

    一旁的寧長久忽然睜開了眼睛。

    秋生聽完了妹妹說完,他也皺起了眉頭,不確定地看著兩位仙師,說道:“爺爺……嗯,爺爺邀請你們進去。”

    “一個月沒見,這個時候見做什麼?”寧長久問道。

    小蓮捏扭著手指,橫豎畫了畫,然後又比劃了一下自己身體的輪廓。

    這次寧長久看懂了:“老先生要給我畫畫像?”

    見他聽懂自己的話,小蓮興奮地跳了起來,指了指院子,示意他們進去。

    寧長久笑了笑,道:“既然主人邀請,那也沒有不去的道理。”

    寧小齡下意識看了一眼牆壁上掛著的那幅栩栩如生的黑貓,知道這位老先生的畫技極不簡單,若是能得兩幅畫,自己回峰了可就可以好好炫耀一番了。

    寧長久與寧小齡向著那棟小木樓走去。

    暮色裡,舊樓像是一個孤單的符號。

    今日門栓未上,推開虛掩的門,墨香味便撲鼻而來了。

    寧小齡驚訝環視著這墨意盎然的竹樓,牆壁上掛著許多畫,那些畫作年月難以追究,畫紙的邊緣泛著淡淡的黃色,而那些畫風格各異,或精緻典雅或大氣磅礴,千姿百態地抓住了寧小齡的眼球。

    所以寧小齡根本沒有注意身邊師兄的神情。

    寧長久在走到屋中的那刻,他呼吸稍滯。

    他想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那三個月的學畫生涯陡然浮起在了腦海,眼前樓中的格局如此熟悉,甚至牆壁上的一些畫都與他記憶中的一些畫面重疊起來。

    這應該只是巧合……

    寧長久這樣想著,然後在轉角處看到了站在桌前,手臂頓挫起落的老人,老人不算太老,他披著青黃色的襟袍,或許是因為長期伏案的緣故,他的背微微佝僂著。

    寧小齡向著老人走出去,好奇他在畫什麼。

    寧長久卻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停下了腳步。

    師妹手臂吃痛,疑惑地轉過頭,然後也愣住了,他很少見到師兄這樣的表情。

    只見寧長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眼前的老人,他的神色太過平靜,平靜得可怕,彷彿屋中的空氣也隨著他的目光凝固了下來。

    “嗯……咳咳……”老人提起筆,另一隻手握拳捂住嘴巴,身子隨著咳嗽聲震了震,空氣也隨著他的咳嗽聲再次流動起來。

    老人緩緩轉過身子。

    巧合變成了現實。

    “張老先生。”寧長久無法壓抑住心中的衝動,喊出了他的姓氏。

    他認得眼前的老人,這就是前一世,自己在大河鎮拜之為師,學過三個月畫的張老先生!

    他這才想起了那些畫卷的筆觸,只是大河鎮的張老先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他的畫筆之間可以明顯看出修道者的痕跡,而眼前的老人,所有的畫作都是凡人之作,所以寧長久只覺得熟悉,卻從未將他們聯繫到一起過。

    而今日,夜幕降臨之前,老人與他們第一次見面,寧長久聽到了自己心臟的擂鼓聲。

    大河鎮與不可觀同屬一座隱世大山,若是前世記憶無誤,他是八歲那年被大師姐塞去張老先生那學畫的,如今張老先生應早就在大河鎮才對啊。莫非時光逆流,很多事情也隨之改變了……

    接著,他立刻想到了最關鍵的事情。

    這位老畫師可能知道去往大河鎮的道路!

    極短的時間內,寧小齡不過仰著頭眨了兩下眼,寧長久的心中便浮過無數思緒。

    “你認得我?”張老先生看著他異樣的眼神,淡淡地問了一句。

    寧長久搖頭:“不認識,只是聽秋生說起過。”

    不!師兄一定認識!

    寧小齡的身體忽然泛起了雞皮疙瘩,她能分明地感受到師兄的心思,那一刻師兄的精神波動太大,那是深深恐慌,連帶著她都有些心神搖曳,這是絕對無法隱藏的情緒。

    可師兄怎麼會認識他呢?又為何會是這種複雜心情?

    寧小齡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她再次看向老人時,眼神中充滿了戒備。

    張老先生沒有生疑,他半轉過身子,手指拂過捲紙,聲音不輕也不重,道:“兩幅畫已經畫得差不多了,只是這眸子的神采始終不得其髓,所以我想近一些看看你們。”

    寧長久猶豫片刻,帶著寧小齡佯作平靜地走了過去。

    寧小齡望上了桌面,神色再次呆住了。

    只見書案上攤著兩幅未裱起的畫,那兩幅畫是她與師兄的肖像,她不知道這位張老先生是什麼時候動筆的,但如今陳在他們面前的,是兩幅幾乎快繪製完成的畫卷,畫卷上少年白衣,少女白裙,眉眼寫實,細緻得巧奪天工。

    接著,寧小齡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能將他們畫得這麼細緻,莫非平日裡這老人一直偷偷在暗處觀察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