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兩百十八章:何待月圓花好 相逢即是良宵

    那時的她在夜裡看到了真正璀璨的星。

    她能在如今邁入這等境界,若沒有寧長久的幫助,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名義上他是自己的弟子。

    可實際上呢?

    她可以給出很多其他的答案,但枯葉蝶所給的選擇卻只有兩個。

    陸嫁嫁終於直面了自己的心。

    她綢滑垂落的秀髮,纖塵不染的劍裳都似畫布,畫布上流去的光與影,是天地為筆繪下的喧囂亦是心境為湖泛起的漣漪。

    “師父。”陸嫁嫁前所未有的認真道:“他是我師父。”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別人的捉弄還是神明的恩賜。

    甚至可能是魔鬼的誘導。

    但她如今又勘破了一樁心事,心如明鑑。

    所以她相信自己的劍可以變得很快,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快!

    哪怕是邪魔當道,她也有信心將其斬滅。

    可沒有任何其他異動。

    枯葉蝶響起的聲音依舊不帶感情,不似在恭喜,更似在陳述:“回答通過。願望實現。”

    陸嫁嫁聽著願望實現四個字,心卻不驚波瀾。

    她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實現之事。

    她微微回身,望著整片深淵,那平面永無休止地凹陷、跌落,像一隻不會甦醒的黑暗之眼。

    枯葉蝶在她面前破碎。

    陸嫁嫁淡淡地笑了笑,只當是上天給她開的一個玩笑。

    但下一個瞬間,她怔住了。

    溼漉漉的樹林間,萬道晨光忽地在一瞬間破碎,彷彿一場細雨隨著風暴席捲而過,化作從天空中垂直落下的巨大雷暴,劍一般地劈入了自己的眼中,接著她再聽不到一點聲音。

    遮住朝陽的雲漸漸散去,遊離的光線消散,轉而化作了鋪天蓋地的浪潮,將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在了這尋常之中。

    風過樹林,沙沙作響。

    那大樹後飄出的衣角好似白色的雲,只在夢裡才出現的雲。

    陸嫁嫁看著那道身影出現,站在他的面前,露出了分不清真假的笑容。

    片刻的恍神之後,陸嫁嫁腰間之劍嗆然出鞘,化作茫茫水氣,如繞身蛟龍,環繞於身。水龍之中,女子姿影挺拔,墨髮白衣共舞,柔美的容顏帶著劍一般的鋒芒。

    “你究竟是什麼人?”陸嫁嫁厲聲道。

    寧長久沒有做任何動作,他看著陸嫁嫁那熟悉的,微兇的臉蛋,看著她冰冷卻又掙扎的神色,一月奔波的疲勞盡數消融,他微笑問道:“徒兒竟敢對為師出劍,按照宗門規矩,應當如何懲罰?”

    熟悉的語調傳入耳中,陸嫁嫁心中咯噔了一下,但她怎麼也不敢相信,只是她身邊的劍氣不由自主地稀薄了些,她以劍在地上畫線為界,冷冷問道:“我們第一次見面,你曾問我仙人為何要避世,當時你引用了你師兄的回答,是什麼?”

    寧長久道:“非我避世,而是凡塵避我,嗯……當時師妹還說,姐姐已經這般絕世,不必絕世了。”

    寧長久說著,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覺得師妹說得對。”

    陸嫁嫁眉間的霜雪如劍裳上搖曳的影,她還是握緊了劍,繼續問:“劍出於十六竅,對麼?”

    寧長久答道:“不對。”

    陸嫁嫁又問:“劍隱於幽,發於明,對麼?”

    寧長久答道:“不對。”

    陸嫁嫁再問:“你為我煉體之物為何物?”

    寧長久答道:“金烏。”

    陸嫁嫁身邊的劍氣越來越薄,她不敢眨眼,生怕光幕之後,只是自己幻想出的虛影。

    她咬著下唇,輕聲發問:“我……我最碰不得之處是何處?”

    寧長久笑了起來,道:“徒兒是說耳垂還是劍胎,亦或是其他的,我還不知道的地方?”

    他的笑容在陸嫁嫁眼中模糊。

    秋水長眸中剎那盡是淚花。

    她依舊握著劍,卻只像是個空架子了。

    “那……那我和趙襄兒,你更喜歡誰呢?”陸嫁嫁牙齒咬著柔嫩的嘴唇,隱要滲出縷縷血絲。

    寧長久微笑道:“嫁嫁當然是我最愛的小徒兒。”

    “混蛋!”陸嫁嫁似罵似嗔,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分不清是傷心還是高興。

    寧長久手指抬起,於身邊逆畫那些的星星,草廬旁,沉寂了許久的小飛空陣終於亮起了光。

    小飛空陣發動。

    寧長久跨越了光幕,來到了她的身邊,他伸手環住了陸嫁嫁,湊到了她的耳朵,輕聲說了一句“久等了”之後,一口咬住了她琥珀色澤的耳垂。

    柔妙山巒下似有雷電流過,引得地牛翻身,山嶽震顫。

    陸嫁嫁渾身顫慄,她有很多想說的話語,卻隨著鹹澀的淚水盡數哽咽在了喉嚨口。

    寧長久同樣如此。

    這張只在夢中或者心魔劫裡所見的臉,終於被他的手指真實觸摸到了。

    他同樣有點腦子空白。

    陸嫁嫁秀美的容顏好似世間最好的酒釀,他僅看了一眼,便於水色盈盈的眼眸中微醺。

    他們的相逢竟是這樣的寂靜。

    陸嫁嫁理了理自己纖細的髮絲。

    寧長久回想起她先前的回答,再無顧忌,直接捧著她的臉,身子湊了上去。

    陸嫁嫁清眸微閉,身子輕搖,卻沒有抗拒。

    寧長久咬住了她花瓣般柔軟的唇後與之相貼,接著陸嫁嫁檀口微張,玉齒之間,似有什麼的該死的,溼潤的東西侵入了,它們起初觸碰之後觸電般分開,接著再次相交,小巧的香舌便被糾纏著難以掙脫了,於是他們全身心地享受著彼此的纏繞,一如兩朵撞在一起的雲。

    深淵邊微寒的晨霧聚攏了過來,像是天造地設的紗幔,遮掩住了這對天造地設的師徒道侶。

    許久許久……

    一直到陽光撕破晨霧,重新將他們相擁的身影勾勒分明,他們才終於漸漸鬆開。

    寧長久看著陸嫁嫁的臉。

    她的臉上明明滿是淚水,但卻是他所見過的,她最開心的模樣。

    ……

    ……

    草廬裡,光塵拂動,一張簡陋的桌案兩邊,陸嫁嫁與寧長久相對而坐,他們之間的桌面上,沏著一壺清茶。

    “那隻蝴蝶……是你對吧?”陸嫁嫁咬著嘴唇,聲音有些低。

    寧長久微笑著看著她,答案不言而喻,他道:“若不問你這些,再見了你,你又與我端起那些清冷架子可怎麼辦?”

    陸嫁嫁端正地坐著,她不情不願地低著頭,伸出手指理著垂落的一綹綹髮絲,長長的睫毛被光照著,好似天鵝的羽絨。

    陸嫁嫁清怨道:“你是不想認我這個師父了嗎?”

    寧長久無辜道:“欺師滅祖的分明是你。”

    “不許說了。”陸嫁嫁有些惱。

    “你想反悔?”寧長久問。

    “我……”陸嫁嫁的臉頰有些燙,她藉著倒茶的動作平復了一下心境,道:“你這些年去哪裡了,是從哪裡回來的?”

    寧長久卻不給她移開的話題的機會,他一把握住了陸嫁嫁沏茶的手,那隻手像是微涼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