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三百十六章:崑崙之上有月國

    “我和襄兒還是……互有勝負的。”寧長久爭辯道。

    柳希婉冷笑一聲,刻薄道:“得了吧,我還不瞭解你?表面上風輕雲淡的,本質上卻是一個怕老婆的老色鬼!”

    寧長久很是虛弱,也懶得去駁斥了。

    “總之謝謝你留下。”寧長久輕聲道:“其實你現在這樣也蠻可愛的,就當是忘掉過去,開始新的人生了。”

    “可愛?”柳希婉沒好氣道:“你可別有什麼非分之想,我原本應該是男人的,我要是你,我想想都覺得噁心!”

    寧長久卻道:“要是男人還好些。”

    “?”柳希婉一震,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道:“寧……你,你不會真的有那種癖好吧?”

    說著,她身軀向後挪了挪。

    寧長久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後總要和我一起的。你要是男人,我和嫁嫁,和襄兒還好交代一些,不像現在,我估計解釋什麼,她們都不會信的。”

    “我才不會做你的劍!”柳希婉聞言,冷冷道:“再說,你的名聲還不是你自己敗壞的?怪得了誰啊,反正我現在性別也定了……唉,我本來都想開了這件事,現在見到了你,更煩了!”

    寧長久道:“皮囊不過是外物,你既然要勘破無上的劍道,這等細枝末節的外物當然也要趁早勘破才是。”

    柳希婉淡淡地嗯了一聲:“反正就是不爽,而且我本來以為選了女人後,這裡都會像陸嫁嫁那麼……誰想到……”

    寧長久輕笑著打斷道:“不算小了。”

    “反正就是不爽!”柳希婉捏緊了拳頭。

    寧長久道:“說輕點,家醜不可外揚。”

    “呸!誰是你家的啊!”柳希婉摩拳擦掌,拳頭要迎上去了。

    二師姐在外看得有些吃驚。

    這……

    自家的小師妹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這半年裡,小師妹除了剛剛選擇性別之後經歷了一段肉眼可見的焦慮,其後可都是冷靜的,深諳世事的形象,所以她也很喜歡這個師妹,一來性情好,二來天賦高,幾乎沒有她兩遍學不會的劍術。

    但在這個男人面前,怎麼變得和個懷春少女似的。

    這讓二師姐覺得很不開心,彷彿自己似有的東西被人硬生生奪去了一樣。

    屋內,兩人又對罵了一會兒。

    寧長久徹底沒了力氣,病懨懨地躺著。柳希婉將劍意度給了他一些,然後言語威逼,只有他出言求她,她才願意繼續輸送靈力。

    寧長久想著此處也沒有外人,便也沒有礙於什麼面子,劍靈讓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

    二師姐在門外,聽著他們彼此口中越來越出格的話……小師妹在自己心中的形象也慢慢顛覆了。

    原來你過去在我面前,只是做做樣子啊……二師姐這樣想著,咬牙切齒,默默地記了筆帳。

    她揉了揉額頭,螓首微抬,看了看天榜的樓頂,忽然有些不解。

    為何榜靈至今還沒有動靜。

    劍聖說過,那個榜靈非常強大。它的強大不在於力量,而在於近乎無法殺死。

    當然,榜靈的境界也一點不弱,哪怕比起自己,應也只會更強。

    但二師姐從不相信世上有不可殺死之物。

    她生性灑脫,想著榜破都破了,事情鬧得大些也並無所謂,反正未來的日子裡,他們還要做更大的事——用手中的三尺青鋒,將藏於世界暗處的腫瘤和瘀血颳去。

    ……

    “叫我主人!”柳希婉越來越變本加厲。

    寧長久卻沒有回應。他躺在床上,徹底失去了力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柳希婉皺眉道:“裝什麼死?還想不想我照顧你了?”

    寧長久不說話。

    柳希婉摸了摸他的額頭,又試了試他的脈搏。

    “真昏過去了?”柳希婉還是抱有懷疑,不滿道:“可真會挑時候啊。”

    ……

    寧長久陷入了沉睡。

    他的意識化作一個雪白的影,向上漂浮。

    他越過了天花板,重新來到了頂層。

    “你來了。”一個聲音響起。

    不待寧長久回答,數十個聲音同時重複了一遍,若萬鬼齊聲:“你來了。”

    這些聲音在寧長久的耳朵裡嗡嗡作響。

    靈態的他睜開了眼,他來到了天榜的頂層,看到的卻不是富麗堂皇的宮殿,而是一棵參天的巨木。

    這是他所見的,最高最大的樹,根生於地心,枝幹溢於蒼穹,巨大的樹冠無限撐開,似要遮住天空。只是那些樹幹上,葉子已變得稀少,橫斜的枝影孤零零地,蕭索如虛無的宇宙。

    樹下立著許多人。

    寧長久見到了先前所有接引他的老人,那些老人一個接著一個地面向了他。有內翻足,口吃這樣輕微的殘缺,也有斷臂,剮目這樣駭人的殘疾。

    最後,這些人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只剩下最後健全的老人。

    老人看著寧長久,他忽然舉起了刀,剖開了自己的身體。

    寧長久這才發現,這個看上去完好無損的老人其實也有嚴重的殘缺。

    他的身體裡,心臟被撕開了,缺少了很大一部分,血管也錯位斷裂著,像是無數糾纏在一起的根,很多甚至打上了死結。他的肺已被切開,露出了其間的血管,肝、膽、腎臟的邊緣似被廚師用精妙的刀工切過,一片細碎,它們躺在黏稠的血液,血液蠕動著,像埋著無數的蟲,要將這五臟六腑一同吞噬。

    寧長久看著這令人作嘔的一幕,面不改色,他輕輕搖頭:“不用故弄玄虛了。”

    老人面無表情地肢解,身軀散開,化作了地上的一捧土。

    老人消失後,大樹之下,一個黑色的身影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少年的背影。

    少年的發是黑的,衣裳也是黑的,皮膚卻泛著古銅的顏色,但他的眉目深邃而分明,如夜除那般完美若神。那種神性中又透著微微的秀氣,只是這種秀氣同樣浩大,那是山清水秀,山是層巖疊嶂,水是江河瀚海。

    他只露出了臉,四肢都藏在漆黑的衣服裡。

    他盯著寧長久,問道:

    “你見過我妹妹?”

    寧長久點點頭:“見過,有人告訴我,她叫詩。”

    “嗯。”少年沒有隱瞞:“如你所言,惡便是我的名。”

    “你是專程來找我的?”惡問道,他對於詩似乎並不關心。

    寧長久道:“我是來寫天書榜的,但我……猜到了惡有可能是你。”

    “為什麼?”惡又問。

    寧長久道:“有人告訴過我,全知之人必也為所有人所知。正如天下無人不知神主的存在,而中土……無人不知天榜的存在。所以我猜想,惡很有可能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