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三百五十五章:怒雨橫流洗刀劍

    對岸,柳珺卓依舊是幹練的劍裝,她眉目如畫也如劍,英氣逼人,身段雖不似陸嫁嫁那般好到誇張,卻也勻稱養目。

    她手中的柳枝的葉子已在上一次戰鬥中被削盡,握在手中如一截鞭子。

    這卻讓柳珺卓更得心應手了起來。

    柳珺卓揮舞著如鞭的細柳,忽而笑道:“在劍閣之中,我教訓十四師妹的時候,便會像這般折一枝柳,小師妹便大氣不敢出,不曾想這小丫頭這般不檢點,還敢與陸姑娘搶如意郎君,等會去之後,我再替姑娘好好教訓她。”

    陸嫁嫁昨日被她的誅心之語弄得氣惱,但今日她已做好了心理建設,很是平和。

    “不必教訓了。”陸嫁嫁淡淡道:“上樑不正下樑歪,你若要訓她,不如先自抽三十大板。”

    柳珺卓眼眸微眯,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呀,初見陸姑娘時只當是端莊嫻雅的仙子,不曾想這般伶牙俐齒。”

    陸嫁嫁輕笑了一聲,處變不驚,她一手握劍,一手負後,道:“若與二先生相比,本姑娘私以為是算得上端莊嫻雅的。”

    柳珺卓握緊了劍,她看著陸嫁嫁的氣質,總有一種在看自家大師姐的錯覺,這給了她莫名的心理壓力。

    哼,區區紫庭境,憑什麼有師姐的氣質?一定是此女太過虛偽,擅長偽裝。

    她打定了主意,今日不再留手,要以這柳條鞭,將陸嫁嫁抽得滿地打滾。

    柳珺卓道:“希望陸姑娘的劍,能有你的嘴這般硬。”

    話音才落,不等陸嫁嫁回譏自己,柳珺卓便已出劍。

    湖面之上,兩人之間,颶風像是一柄剪刀,將湖面如布般裁開,露出了其後幽暗的水,柳珺卓立在原地,懷抱柳枝,足踏湖水,目朝太陽,她的身影逐漸虛化,好似立在湖上,又好似只是一道彌留的影。

    陸嫁嫁低著頭,看著瀑布般垂直凹陷的水幕,不可置信這是紫庭境可以做到的程度。

    但她的心不亂。

    她睜開劍目,盯著柳珺卓的所在,她知道,劍演化出的千萬幻象都是假的,真正對決之時,唯有那一劍是真的,她只要看清那一劍,並將其截下便可。

    柳珺卓依舊靜靜立著,她看著天空中的太陽,紋絲不動。

    陸嫁嫁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她的目光不敢離開柳珺卓握劍的手,但神識卻延展了開來,她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被禁錮在了一片領域裡,四周皆是銅牆鐵壁,神識都探不出去。

    更可怕的是,當陸嫁嫁將神識轉向上方時,發現天空已一片漆黑,唯有一輪太陽依舊明亮——她像是置身在一個瓶裡,那輪太陽是瓶口射入的光。

    壺中日月?

    世間最為出名的空間道法,便是袖裡乾坤與壺中日月,而柳珺卓不僅精湛於此,更到了挾天地為己用的出神入化地步。

    陸嫁嫁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她已不可能去分心破局,只能如礁石立在原地,靜心等待柳珺卓的劍,以不變應萬變。

    柳珺卓的劍來了。

    陸嫁嫁的眼眸裡,柳珺卓開始拔劍。

    她拔劍的速度很慢,劍刃上的光從暗到明從明到暗地變化著,陸嫁嫁盯著它,如觀日升月落,而那柄劍卻似有無限長,永遠也拔不完,柳珺卓不急不緩,曼垂螓首,靠著這一手源源不斷的抽劍之術,要將陸嫁嫁的心神一點點拖垮。

    她拔的是自己的劍,也是陸嫁嫁的魂。

    陸嫁嫁要想閉眼,可又不敢不盯著,但一旦看著對方,她又不免陷入對方拔劍的幻覺裡。進退兩難。

    這樣下去自己將會不戰而敗。

    陸嫁嫁劍眸一凝,腳下忽生漣漪。

    她向前踏了一步,選擇主動出劍。

    柳珺卓神色微異,卻是灑然一笑,聲如劍吟,道:“破綻百出……真是耐不住性子啊。”

    可陸嫁嫁的出劍卻也是幌子,只是想斷了柳珺卓佔據絕對主動的節奏。

    柳珺卓並不上當,可她也不想這般慢慢將其拖垮,劍閣之劍,講究雷厲風行。

    陸嫁嫁身影動時,柳珺卓的劍也來了。

    陸嫁嫁察覺到了,劍靈同體催發到了極致,她憑藉著感覺迎上一劍。

    可她刺空了。

    陸嫁嫁再睜開眼時,柳珺卓的壺中世界裡,層層疊疊的劍已連綿而來,它們就像是生生不息的,由無數刀劍構成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地朝自己壓來。

    這是萬千劍匯成的一劍。

    陸嫁嫁封劍格擋之餘,想要斬開這片劍海。可人能斬開一片波濤,又如何能斬開真正的海呢?

    連綿不絕的劍意像是古韻悠長的曲調,繞樑三千匝,不絕如縷。

    陸嫁嫁蹙緊了眉,她看著黑暗中在眼前閃爍不定的光,無法確定柳珺卓的位置,她感覺對方會從身前來、身側來,亦或者背後來……而她被這連綿不絕的劍意拖著,根本無暇反抗。

    她的虎口震得發麻,護體的劍氣被敲出裂紋,力量壓到極限後,胸中氣血起伏,外在的壓力和內在的痛意讓她面如金紙。

    這便是她和五道劍修道境的差距麼……她甚至生出了希望柳珺卓趁早出手,讓自己直接落敗的自暴自棄之念。

    黑暗中,柳珺卓抱劍微笑,她刻意影響著對方的心性,消磨其鬥志,這是純粹的道境上的打壓。

    時機成熟,柳珺卓出劍刺向她的後背。簡簡單單的一劍。

    陸嫁嫁尚被困在波浪不絕的劍意裡,如孤島獨對雷雨,無暇轉身回防。

    這是不可能落敗的一劍。

    就在此刻,異變忽生。

    湖水中,忽然泛起了一抹紅色的影,那影躍出水面,似一條錦鯉,魚鰭卻要更長些。

    魚躍水面本是尋常,可也正是如此,柳珺卓綿綿不絕的劍意出現了一抹裂隙,陸嫁嫁眼前一亮,當機立斷,悍然出劍,似抽刀斷水,順著不和諧的裂隙,將那纏綿不止的劍意攔腰而斬。

    柳珺卓蹙眉,想不明白怎麼可能有魚兒能鑽入自己的壺中天。

    但她劍已出,由不得改,依舊按著原先的軌跡刺向陸嫁嫁。

    錚!

    劍鳴聲起,劍光照亮了黑暗中雙方的容顏。

    陸嫁嫁已轉過了身,她冷若冰霜,盯著柳珺卓,截住了她的柳枝,柳枝終究是木,竟被這一劍斬為了兩截。

    壺中天破碎。

    黑暗消逝,日光落下。

    幽月湖上,陸嫁嫁白裳雖被湖水打溼,卻折射日光萬道,更襯得宛若神子。

    柳珺卓握著斷柳,低首不語,她劍裳片水不沾,卻顯得那般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