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三百八十三章:日出東方!

    ()        (不小心寫了九千多字,先更再改錯別字和病句,給各位致歉。)

    ……

    斷界城。

    寧長久胸口插著一柄劍,塵封的權柄裹住了他。

    白藏知道,光靠肉體的消亡,是殺不死寧長久的,她必須將歷史上每一個節點的他都殺死。

    寧長久的意識裡,四千年的光陰溯回了,他聽到了一記哭聲。他知道,自己出生了。

    寧長久睜開眼望著這個世界,眼眸裡不是靈智初開的混沌,而是生而知之的清醒。

    這是將近四千年前的往事了。

    一個眨眼之間,寧長久已經變成了少年。

    他靜靜地坐在土牆壘出的院子外,看著田中插得整齊的秧苗,沉默不語。

    一個老農扛著鋤子,挑著一筐草藥從遠處走回來。

    “那些書我都已經看完了。”少年說。

    老農沉默了一會兒,道:“那我沒什麼好教你的了。”

    自少年出生起,整個村莊的人都來教他讀書識字,亦或是一些較淺的吐納心法。

    七歲那年,他讀完了地洞中所有的書,剩下的時間,他幾乎都在看著太陽發呆。

    他三歲的時候就對村子裡的人說,太陽裡住著神女。

    這般荒誕的言論,竟沒有一個人反駁他。

    少年問:“這些書就是世界的全部嗎?”

    老農回答:“這不是世界,只是人們對於世界的解釋。”

    少年思考著這句話,又問:“最近村子裡來了一個外鄉人,我見過他,他說外面很亂,到處都是死人。”

    老農點了點頭:“一直很亂。”

    少年看著轉動的水車,看著潺潺的溪流,問:“為何我們這裡這麼平靜。”

    老農似在思考,要不要回答他真相。

    少年看著老農,道:“那天夜裡你們的說話我聽到了,他們說你是這裡最具有智慧的人,是太上仙君。”

    老農眉毛皺起,面色嚴肅,緩緩道:“你該學武了。”

    少年不解:“學武?”

    老農點頭道:“嗯,等你吐納練好,村東那大髯漢子會來教你些招式。”

    “村東……”少年掠一沉吟:“盤古叔叔?”

    他學習一切都學習得很快,盤古是他的第一位老師,教他的大都是一些大刀闊斧的姿勢,之後女媧,顓臾,各方天帝皆做了他的老師,他們聚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小村子裡,外面滔天的災難似也與此無關。

    但少年還是注意到,有幾位叔叔,離開了村子,就再也沒有回來。

    十四歲那年,他將所有人的神術、仙法、武功攻擊三千種,盡數融匯。

    “武功我也學會完了。”

    十四歲生日那天,少年合上書,認真說道。

    正襟危坐的老先生深深地看著他,道:“那我們真的沒什麼可教你的了。”

    那天,所有教過他的老師都來了,盤古、伏羲、祝融、女媧、洛神……他們都是村子裡著名的人物。

    少年對著他們行了一禮。

    他們紛紛側身避禮。

    少年疑惑。

    一向驕傲而嚴厲的女媧溫和地告訴他,一千年前,你說從此之後我們就是你,現在,我們還是你。

    少年緘默良久,輕輕點頭。

    他其實想起了許多事了。

    十四歲識遍所有字,修遍三千大道,這是人類不可能完成之事。但即使如此,他依舊不是這個村子裡最天才的人。

    他知道,村東有一個小姑娘,與他同一天出生,自己十四歲才學完的東西,那位小姑娘比他早兩年就學完了。

    很久之後,少年覺醒了記憶,才真正洞悉了緣由——他將許多權柄留給了羲和,此刻的自己,算不得完整。

    她和小姑娘定了娃娃親。

    他們並未遵循納彩問名的禮節,少年很小的時候她的名字:姮娥。

    姮娥是個冷冷清清的姑娘。

    她喜歡看月亮。

    她看月亮的時候會想家。

    少年第一次見到她,就是這樣的場景。

    小姑娘纖細的身子埋在細竹編的椅子裡,她裹著一條薄薄的棉布,在矮矮的土牆邊看著月亮。

    少年到來的時候,她看向了他。

    不知是不是月光的緣故,少女的臉很是蒼白,纖細的黑髮垂在臉頰之側,大大的眼眸閃著光,她微微鬆開了抱著膝蓋的手,月光照她滿懷冰雪。

    “怎麼這麼晚才來,我等你兩年了。”姮娥的話語如她的人一樣,清清冷冷,像是穿過村莊的小溪。

    少年歉意地低下頭,道:“以後不會再讓你久等了。”

    姮娥清清靈靈地笑了笑,她的牙齒還很稚嫩,語調卻是難言的穩重,“三千大道參悟如何?”

    少年答道:“都記住了。”

    姮娥從竹椅間立起了身子,她穿著素色的衣裙,編著長長的鞭子,身子尤顯嬌小。

    “既然記住了,那就可以走了。”姮娥看著他,平靜說道。

    少年微笑著問:“不是還要成親麼?”

    姮娥靜靜地看著他。

    寧長久微笑著低頭,行禮道:“弟子寧長久拜見師尊。”

    他說完了這句話,周圍的一切畫面都淡去了,他們置身在一片如水的銀輝裡,只剩他們兩人。

    姮娥也不再是那個衣裙素樸的小姑娘,而是青絲白裳的少女。

    更準確地說,是葉嬋宮。

    “先前看到的,是我們過去的故事嗎?”寧長久問。

    “也許是吧。”葉嬋宮說:“但我只是想借白藏的‘塵封’,讓你溫習一遍三千卷大道,僅此而已。”

    寧長久道:“師尊不必給我解釋的。”

    葉嬋宮淡淡道:“休要放肆。”

    寧長久並沒有因為前世夫妻的緣故而不敬重她,他收斂了笑意,跟在師尊身邊。

    寧長久問:“現在是在師尊的夢境裡嗎?”

    “嗯。”葉嬋宮說:“白藏去了無頭神國,這道塵封就壓不住我了。”

    寧長久好奇道:“師尊先前是故意示敵以弱?”

    葉嬋宮的話語帶著倦意,“如今的我,本就很弱。”

    若她尚在巔峰,白藏怎敢出現在她面前?

    寧長久問:“大道三千卷我已讀完,何時夢醒?”

    葉嬋宮道:“時機還未到來。”

    寧長久沒有追問。

    葉嬋宮停下腳步,回身看他,聲音輕柔:“聽說你很擅長鍛劍?”

    “……”寧長久注視著葉嬋宮的眼睛,遲疑片刻後,他才確認自己想歪了。寧長久堅定點頭:“還算擅長。”

    葉嬋宮嗯了一聲,繼續道:“那接下來的時間,你來鍛一把劍,或者說……箭。”

    “箭?”寧長久看著體型較小,發號施令的少女,一時間還是難以適應。

    葉嬋宮輕柔點頭,她將手探入袖中,取出了月枝,遞給了寧長久,道:“嗯,箭。這是你的神話故事,你要守護它。”

    寧長久似懂非懂地接過了月枝。

    葉嬋宮似真的累了,她的身影化作了輕煙,消散在了夢境裡。

    夢境中,寧長久盤膝而坐,喚出金烏,一邊憑著感覺錘鍛這截月枝,一邊安靜地等待師尊口中說的那個“時機”。

    ……

    ……

    無頭神國的中央,白藏已經來到了最後的神殿前。

    一路暢通無阻。

    司命飄浮在她的身後,緊咬著牙,神袍下,鮮血持續不斷地湧出著,她的冰眸漸漸褪去顏色,變得黑白分明,黑得凝重,白得無力。

    “伸手。”白藏繼續發號施令。

    司命竭力抵抗著,卻無法阻止手臂的舉起。

    白藏抓著她傷痕累累的手,按在了神殿的大門上,鮮血從門上淌落了下去,司命纖細的手指受到法則反噬,又添了許多裂痕。

    片刻後,她的手臂無力地垂下,更加蒼白。

    白藏的身前,大門緩緩打開。

    白銀瞳孔警覺地看著前方,古妖真身舒展開來,走入了這座神國的最中央。

    司命被迫跟上,她虛弱地喘息著,目光已有些渙散。

    在古靈宗的時候,陸嫁嫁不痛不癢地懲罰她一下,她就會連連求饒了,但此刻,她渾身是傷,亦始終咬著牙,一句話多餘的話也沒有說。

    在真正的敵人面前,她始終秉持著自己的尊嚴與驕傲。

    白藏帶著司命進入了門中。

    白藏聽著司命難抑的痛哼聲,道:

    “這些傷痕是你付出的代價,因為我讓你在死去之前看到了真相。”

    司命盯著她,紅唇顫抖,瞳孔中是刻骨的恨意。

    白藏對於她的目光不以為然,繼續帶著她向著大殿深處走去。

    她們見到了無頭神的屍骨。

    這具屍骨屹立在神殿的中央,只以許多月光白紗做了遮掩,進殿之後是一眼就能看到的。

    白藏的動作也慢了下來,秘密就藏在白紗之後,她只要揭開白紗,就能作為第一個知曉秘密的人,這讓她也生出了一絲緊張與期待。

    白藏伸出了手,低沉的虎嘯在殿中響起,狂風如爪,貫空落下,月光的白紗在充沛的巨力下劇烈地晃動著,被撕開了無數的口子。

    白藏低喝一聲,眼眸中溢出的溫度足以熔化任何金屬。

    轉眼之間,月紗被撕扯了乾淨,無頭神巍然的神骨攔在了面前。

    司命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上去。

    她見到了這座鋼鐵般的骨頭。

    神骨何其巨大,她的身軀或許只有神明手指般大小

    她無法描述這座骨頭像什麼,它在視野中白森森地擴張開來,像是遮天蔽日的樹林,也像是一把撐開的,有十萬節骨節的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