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異思劍 作品

第四百四十六章:家法

    “我,我可不是雪瓷,我絕不會就此……嗯哼……”趙襄兒閉著眼,咬住了自己的指尖,防止發出聲音。

    陸嫁嫁捋著她的發,司命捏著她的玉足。

    凰裙褶皺不斷,漣漪驚散不止。

    趙襄兒的細眉顫著。

    自己是女帝啊……是至高無上的火鳳……怎麼會……

    雖說是自己挑釁他,讓他家法處置的,可我今年明明都二十歲了呀,哪有二十歲還要被夫君……

    求饒吧……反正大家也只是打打鬧鬧,不會放在心上的。

    不行!這樣以後怎麼抬頭見人?

    先前她越是囂張,此刻便越是屈辱。

    寧長久的聲音還在她耳畔不斷響起,讓她乖、聽話、順從,那是父親教訓女兒時用的語調,顯然是刻意羞辱她的。

    好過分……自己又不是小姑娘……

    趙襄兒咬緊了唇,薄唇鮮豔欲滴。

    恍惚間,她忽然覺得,幾千年前,在同樣的地方似乎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時隔千年交疊的場景像是一把鑰匙,喚醒了她塵封多年的記憶。

    “夫君別罰了,羲和知錯了。”

    神殿裡,羲和柔柔地跪在地上,看著一臉嚴厲的年輕人,低頭認錯。

    這是她的王座,她又在自己的王座上捱了罰。

    帝俊嚴厲地注視了一會她,旋即將她扶起,憐惜地抱在懷中。

    “你若再敢在修行上懈怠,下次可就不止這些懲罰了。”帝俊說。

    羲和咬著薄唇,理著墨色的發,道:“我們已是至高無上的太陽神,位居於此,何苦如凡人一般修行呀?”

    帝俊道:“此刻的寧靜是假的,我們誕生至今也不過千年,千年的時光甚至無法讓我們將目光投向更遠處……但我已能感受到,周圍有許多雙眼睛正盯著我們,我們坐擁萬物自居其神,卻也始終身處在未知的危險裡,絕不可傲慢而不自知。否則某一日,災難來臨,我怕我護不住你。”

    此刻的羲和無法料想那樣的危險,她只是點頭:“嗯,我明白了。”

    帝俊撫摸著她的發,看著她完美無瑕的容顏,眼眸中盡是憐惜:“那一日到來前,羲和一定要掌握真正的力量呀。”

    “真正的力量?”羲和仰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眸眨了眨。

    帝俊道:“嗯,正如我的長明一樣,你也有真正屬於你的力量,羲和,我們是道侶,但你從不是我的附庸,此刻我雖對你管教嚴厲了些,但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羲和輕聲問:“那份力量就藏在我的身體嗎?”

    “應該是的,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帝俊抱著她,說。

    羲和搖頭道:“可我什麼也感受不到……”

    帝俊道:“沒有關係,我們的時間還很長。”

    羲和嗯了一聲,問道:“聽說,你最近是在練箭?”

    “嗯,在練箭。”

    “練箭做什麼?”

    “因為靈力馭劍是有極限的,而箭不需要靈力也能飛得很高很遠。我在想,如果有一日,出現了一片我們靈氣無法泅渡的黑暗,靈力駕馭之劍無法刺入,那麼箭或許可以穿透過去。”

    “只是因為這樣的原因麼?”

    “嗯……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帝俊仰望天空,道:“我最近做了一個荒誕的夢,夢的內容我已記不清晰了,只是隱約記得一件事。”

    羲和看著他的瞳孔,好奇問:“什麼事?”

    帝俊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人類的歷史,似乎就是將箭送上天空的歷史。”

    羲和當時不以為意,只是道:“夢境……夢境的權柄是常曦把持的,你們該不會……”

    帝俊揉著她的發:“別瞎猜。”

    羲和更警惕了,“聽說那個女人很漂亮?”

    帝俊道:“好好修行,好胡猜亂想,不然女神陛下可又要捱打了。”

    前塵往事的記憶湧入識海,體內流竄的電亦越來越密集,她閉著眸子,睫毛不停翕動,唇兒好似狂風中的花,其間已有輕哼聲隱約傳出。

    作為羲和時的無數畫面紛至沓來,衝擊著識海,屈辱帶來的掙扎隨之化作了昏厥感,某一刻,她身子痙攣,竟真的暈了過去。

    趙襄兒這樣的反應是突如其來的。

    司命疑惑:“這是在裝暈麼?”

    陸嫁嫁卻連忙俯身,焦急道:“襄兒,你沒事吧?”

    寧長久已將她抱起,也不確認是真的還是裝的,連忙渡入靈氣,探查她的識海。

    趙襄兒的暈厥緣由識海突然的混亂,所以在一切穩定後,她也很快地醒來了。

    醒來的時候,她在雪瓷殿的臥榻中躺下不久,大家守在她的身邊。

    趙襄兒睜開眼,意識模糊道:“發……發生了什麼?”

    他們面面相覷,也不知如何作答。

    趙襄兒很快清醒,立刻意識到,自己似乎捱打挨暈了過去……這種程度的捱打就暈了過去,這,這也太丟人現眼了吧!

    趙襄兒更感屈辱,心想還不如當時求饒妥協算了。

    她連忙解釋道:“我,我只是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可不是被打暈的,你們別誤會,我才沒有輸!”

    陸嫁嫁看著她,略顯歉意道:“幸好襄兒無恙。”

    趙襄兒微微生氣道:“不許道歉呀,這樣顯得我輸不起似的,我趙襄兒願賭服輸,你們若沒罰完,繼續罰就是,我不會再昏過去了。”

    寧長久看著她蒼白的臉頰,道:“襄兒好好歇著,若心中有恨,我去三千世界再讓襄兒揍一頓就是了。”

    趙襄兒更生氣了,她揮舞著拳頭要從床榻上爬起,辯解道:“我說了!不許道歉!我沒有昏過去,明明是你們力氣太小,我……我太舒服了,不小心睡著了!”

    司命穿過寧長久與陸嫁嫁之間的身隙,走到了趙襄兒的面前,她看著這個眼眸幽怨的少女,將她摁回了床榻上,並握住了她的手。

    趙襄兒看著她,咕噥道:“你又想做什麼呀?”

    司命輕輕覆著她的手,說:“我今日想明白了一些事。”

    趙襄兒別過頭,道:“別賣關子。”

    司命將今日自己在殿中偶然的感悟說給了她聽。

    趙襄兒看上去很不用心地聽著。

    聽過之後,她疑惑道:“什麼意思呀?我還是不明白,為何你爬出了井,見到了月光,便沒了坐井觀天之感,我們分明在一座更大的井裡啊,你貴為神官,對此應很清楚的。”

    司命螓首輕點,眼眸微微失焦,繼續道:“因為我們真正面對的井,並不是天地這樣實質的井,而是內心慾望的井。”

    趙襄兒不說話,繼續聽她說。

    司命道:“那七百年裡,我無時無刻不想出去,那樣的慾望是一口深井,當我爬出井時,慾望得到消解,井就消失了。可人必須坐在井中,看著天空的一角,想象其全貌,才有一直向前的勇氣,於是我開始尋找新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