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106章 死神頌歌

 

“宗座您也是十八歲就成了神父啊,聽說您那時候可比賞南神父開朗多了。”

 

“那沒什麼用。”古物撐著桌子站起來,侍從忙伸手去扶著他,替他披上搭在椅背上的另一件厚一些的袍子,內裡是動物毛,外面一層灑滿了金子,沉甸甸的拖在地上,看起來就重量十足。

 

古物眼中有些許欣慰,也有些寥落,“我不行了,總要有人接班,神父是最合適的人選,他的身份可以讓聖主教永遠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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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大廳,賞南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和裡面那些人打招呼,就忙找去了洗手間,趴在盥洗盆裡吐得昏天黑地,早上他就吃了幾塊餅乾,全吐出來了,沒得東西吐之後就吐黃水。

 

親吻那位教皇的手背,讓賞南比吃了屎還難受,雖然他沒吃過。

 

[14:你是心理作用。]

 

“他吃人肉。”賞南吐得有些虛脫,但他沒停下,把水往嘴上潑,再用力搓,垂下來的幾縷頭髮和寬大的袖子都被弄得溼淋淋的。

 

“神父,洗臉啊。”懷閃慢悠悠的嗓音在賞南身後響起,賞南關了水,回頭看著懷閃,細長的耳飾隨著他的動作在半空中小幅度地搖晃。

 

神父溼漉漉的臉,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懷閃本來抱著手臂,在看見神父臉色不虞後,他才緩緩放下手臂,正色道:“您這是……”

 

賞南直接用袍子在臉上胡亂擦了幾下,擦掉多餘的水漬後他才朝外走,“被狗咬了。”賞南輕描淡寫道。

 

他的嘴被他自己搓得鮮紅,懷閃一把抓著賞南的手臂,垂下眼,視線不偏不倚地落在賞南通紅的唇上,他笑了聲,“狗咬了你的嘴?”

 

“……”

 

這無法解釋。

 

他因為親吻了古物的手背而嘔吐,如果他不知道任何事情,他怎麼會因為觸碰了偉大的教皇而犯惡心。

 

“我自己揉的。”賞南試圖甩開懷閃的手,意料之內的,失敗了。

 

賞南只能抬起頭看向明顯不相信的懷閃,“主教,我向聖主起誓,這真的是我自己揉的,”說到這裡,他語氣一頓,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不過,主教您為什麼這麼關心我的私人問題,就算我被狗咬了嘴巴,和您的關係好像也不大吧。”

 

“現在不大,”懷閃鬆開了賞南,上身靠在門框上,“但以後說不定就大了。”

 

賞南裝作不懂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他以前沒覺得自己這麼會演戲,現在對各種事件應該表現出來的反應幾乎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

 

懷閃定定地看了賞南一會兒,最後一眼仍舊是落在賞南的嘴巴上,走的時候,他手指撩了一下賞南的耳墜,“神父,我們走著看吧。”

 

-

 

沉重的銅鐘被敲響,醇厚古樸的鐘聲在王宮乃至整座園林以及山林上方響起。

 

如瀑布一般垂下來的水晶吊燈熠熠生輝。綿延十多米的講道臺身後是和聖危爾亞大教堂相同的聖主像,只是這一幅的尺寸更加大,更加符合北宮的宏偉氣勢。

 

大廳內能容納上千人,可能來聽教皇講道的人並不多,需要是主教及以上級別的神職人員,在第一、二、三教區的主教大主教強制性到場,其他七個教區則可以酌情前來,因為他們距離王宮的路程實在是遙遠。但每年聽講道的次數也不能低於六次。

 

聽過講道,回到教區後,主教要召集自己所管轄的教區內的神父們將自己的所得傳授給神父們,神父則開始將教皇的講道課傳播到每一位聖子耳中。

 

賞南和懷閃的身份都非常特殊,他們在隊伍的最前方,只不過是一左一右,中間相隔了十多個人。

 

賞南盤腿坐下,抬起眼時,古物像是一大坨會移動的金子從旁邊臺階上一步步走到了講道臺上,金色顯黑……賞南低下頭,耳畔響起嗡嗡的歌聲,很快,他也憶起了唱詞。

 

“我是俗世的囚徒,我是教皇的幫手,我是聖主最虔誠的教徒,我的意志不可磨滅……”



如群蜂在耳畔嗡鳴,分貝並不高,卻令賞南感到耳膜發痛,使他感到毛骨悚然。

 

幾分鐘過去,古物的侍從站出來宣佈了今日講道的主題:新生。

 

整個講道將持續八個小時的時間,中間沒有休息時間,也沒有用餐和去洗手間的時間,更加不提供水與任何食物。

 

古物的每個字,賞南都能聽得進去,他說的是新生,甚至還有幾分道理。

 

他說:新生是舊物的延續。

 

他說:新生是聖主給予的贖罪的機會。

 

……

 

日光從微黃變成燦爛的金色,所有人的脊背都挺得筆直,全神貫注,神色痴迷,直到太陽西下,他們仍舊保持著與最開始相同的姿勢。

 

賞南腰痠背痛,又餓又困,屁股都坐硬了。一種敬佩之心在他心內油然而生,信仰居然能讓他們在這裡不吃不喝枯坐一整天。

 

如果不是14在背後支撐著,賞南覺得自己可能會直接倒在地上——連續八個小時,一動不動,膝彎已經僵硬,古物沒什麼感情的講道還在繼續,這比他那個教授的唸叨還令人痛苦。

 

“我要退休了,我退休了之後,就幫不了你什麼了。”教授說,他戴著一副小小的圓框眼鏡,頭髮花白濃密,表情嚴肅,“對於你的想法,我是支持的,所以在你一畢業,我就把你放在了組長的位置,我頂了很大的壓力,我希望你能為那些可憐的小東西做些什麼。”

 

“但一切行動,都在建立在可行並且可以保證在你自身安全的情況下,現在許多人都支持對變異者和變異動物進行絞殺,他們情緒不穩定……”

 

“老師!他們也是我們的同伴,情緒不穩定只是那群人為了合理絞殺的理由。”賞南聽見了自己反駁的聲音。

 

教授瞥了眼他,“不要這麼激動,我說的就是他們的說辭,更何況,在這個月,變異動物傷人的事件已經十幾起。”

 

賞南說:“它們需要適應和學習,而且,變異者也不止是平民,真以為我不知道他們打算做什麼?”

 

“不過就是想……”

 

“住口!我們心知肚明就行了,”教授說,“你記住我說的,不論何時,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