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十七 作品

第221章 第 221 章



沒有人嘲笑他, 因為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這樣的朝堂讓他們心生嚮往,天子期待的中興正在這一刻萌芽。




一群即將照亮青史、閃耀朝堂的年輕士子正在向他聚攏。




冬日的陽光下,每一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一種蓬勃的、向上的光芒。




陳松意置身其中, 與有榮焉。




在成功挫敗了世家的陰謀、預警了地動、阻止了狐鹿炸燬京城以後, 她終於能夠停下來,短暫地享受這人間的暖陽, 不用再奔跑了。




這種性質出眾的灰漿很快也被送到了書院,來供書院重建。




她上輩子沒有機會見識這種來自厲王封地的特殊灰漿, 這一次也終於見到了。




書院的修補重建熱火朝天,得到過書院幫助的普通百姓都紛紛來幫忙。




置身其中,打扮得像個少年一樣, 去修補、重建各處的陳松意毫不起眼。




在切實地見證它的神奇之後, 陳松意一下子想到了很多用途。




這些大概也是它被製造出來以後,厲王跟軍師想到過的。




只可惜,上一世隨著他們兩人先後身死,很多東西都不見了。




從天罡衛身上穿的盔甲到武器, 再到這種可以三日造城的灰漿。




也許是因為他們的溘然長逝, 讓這些製造方法特殊、不能外傳的配方遺失, 又或者是道人設計將之奪走, 沒有遺留給後來的邊軍——




但這一次,都不會了。




算算時間,厲王現在應該已經帶著人抵達沂州了。




比他更早出發的裴雲升順利的話, 也應該跟付大人會合了。




等到西市的菜市口修建好, 他們在三個方向就能同時出擊, 一舉剷除沂州王氏及其同黨,一下就能收回無數書籍、土地跟財富。




“到時候,不光是重建受災的京師, 安置失去土地的流民,甚至能夠支撐大齊軍隊向草原王庭發動一場徹底的戰爭……”




“啪”的一聲,硬透的灰漿石塊在她手中被不自覺地捏碎成了齏粉。




而這個時候,到處轉了一圈才找到這裡的遊天看著她手裡簌簌落下的粉末,停住了腳步。




等她放下手,顯然從這種不知又在想要對付誰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小師叔才走上前來。




“小師叔?”陳松意看到了他,問道,“有什麼事嗎?”




“有。”遊天點了點頭,“我有話跟你說,跟我來。”




見他說完轉身就走,陳松意也放下手裡的東西跟了上去。




遊天走在前面,越走越快。




很快就用上了輕功,幾個起躍,先消失在了密林中。




他消失的方向,是那日胡宜跟她去找到了地動前徵兆的湖泊。




陳松意真氣運轉,腳下一蹬,追上了他。




橫渠書院的後山經過地動,一片狼藉,山上的樹木折斷了很多。




她追來的時候,就見到小師叔站在一棵斷掉的松樹前。




因為那樹樁截面斷裂得平整,所以他轉身在上面坐下。




陳松意落在了地面上,踩著厚厚的松針走上前。




他們現在置身的環境跟兩人在陳家村的後山第一次見的時候很相似。




只不過遊天的眉頭蹙著,看起來滿懷心事。




他從地動那天殺死狐鹿以後就是這樣了,只不過後面要治的傷者太多——在把景帝給的那一車藥材用完之後,他一個人就又再消耗了風珉調來的幾車。




忙起來的時候,遊天會短暫忘記,等一空下來,他又會開始糾結、躊躇。




陳松意抓到他這樣好幾回了。




今天,他顯然終於做出了決定,準備開誠佈公。




遊天指了指旁邊的另一個樹樁:“坐。”




他一副準備促膝長談的架勢。




陳松意順從了。




這時,風將重新回到山林中的動物的動靜捎了過來,兩人都見到了不遠處竄過的兔子。




一片安靜中,遊天的肚子叫了一聲。




“……”




剛剛營造出來的氣氛瞬間被打破,陳松意立刻道:“你去打,我撿柴,我來烤。”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遊天直接站了起來,抓兔子去了。




清理出來的空地上生起了火。




剝好了皮、清洗乾淨的兔子撒上了香料,在火上烤得油脂滴落。




陳松意轉動著架在樹枝上的兔子,這香氣像是安撫了遊天,令他平靜下來。




望著逐漸散發出香氣的兔子,他開口道:“我總是很餓。我有沒有說過我是怎麼拜進門中的?”




“沒說過。”陳松意將烤兔拿下來,靠近了火焰,讓它儘快地被烤透。




她將目光從舔舐著兔子的火焰上移到小師叔身上,見他的眼睛裡映著火光。




遊天回憶了起來:“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誰,我是被師兄帶回去,在山上長大的。在師兄找到我之前,我住在一個荒漠上的小鎮,鎮上只有幾戶人家。”




陳松意沒有開口打斷問他問題,遊天便順著這個頭說了下去,“一開始養大我的人,我管他叫師父。他教我武功、教我醫術,雖然我學得很快,武功進境也很快,但他永遠都不會誇我。”




儘管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但遊天現在再說起,臉上還是會露出同樣的困惑。




彷彿當年那個期待被師父誇讚的小男孩還在他身體裡,沒有長大。




陳松意這才問道:“後來呢?”




遊天:“後來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樣出門,就再也沒回來過。”




一開始,他還留在那個家裡,等著師父回來。




後來家裡的糧食快吃光了,而每個月都要路過小鎮的商隊也沒有來。




沙暴又要來襲,周圍的另外幾戶人家也打算結伴離開。




走的時候,他們來找他,要帶上這個被留在這裡的孩子。




然而遊天不願意走。




畢竟在年幼的他的世界裡,除了醫術跟練武,剩下最親近的人就是師父。




他還懷有希望,覺得師父還會再回來接自己。




他不願走,那些居民也只好自己離開。




很快,家裡的糧食就沒有了。




遊天靠著抓沙鼠又支撐了一段時間,再到最後沙暴到來,什麼也抓不到,就餓著肚子等。




“一開始很餓,餓得受不了,我就忍不住開始吃能抓到的任何東西,沙子、土——”他說著,看了一眼師侄手中的烤兔子,像是又回憶起了那種連自己的內臟都在被消化的感覺,忍不住問道,“可以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