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第 395 章

 劉瑞雖勒令驛卒不許透露前線的戰報, 但是匈奴派人出使,而且還是一次出使五個人的事情是劉瑞這個皇帝沒法包住的,畢竟匈奴只是敗了, 而不是像烏桓那樣徹底沒了。大漢的禮節與現實不許典客對此無動於衷, 所以在劉瑞批下三郡的官道申請後,匈奴敗走的消息便攔不住了, 可朝臣卻沒想象中的那麼開心,反而在那交頭接耳個不停。

 “真的假的?我們跟匈奴人打了?這是什麼事啊!“

 “真的……吧!如果不是匈奴敗了,他們會主動派人出使大人?”

 “可以往也不是沒有這種特殊情況。”某個活的只剩幾顆牙齒在那兒充當風鈴的老人默默下巴, 十分肯定地開口道:“文帝時匈奴可沒少上門勒索東西。”

 ‘

 當然, 老上那個體面人至少會以劉氏的翁主作為藉口,加上那時文帝忙著收拾宗室, 並不希望匈奴收留北邊的藩王或南下搶劫,所以給了匈奴大量的絲綢細鹽,美女黃金。

 老人擔心匈奴又來趁火打劫, 但又沒法找出大漢忍氣吞聲的必要理由,所以在那兒好奇地開玩笑道:“沒準真是倒過來了,變成匈奴有求於漢。”

 “哈哈哈!乃公要能看到匈奴伏小做低的那日,一定得去長陵拜拜。”某個帶著彭城口音的老農在那兒哈哈大笑道:“要真有那堪稱奇景的一天,陛下怕是功過文景,德高太|祖 ,老……長安城外的皇陵全都冒青煙了……啊……哈哈哈哈……”

 一群人被那個場景逗得哈哈大笑,結果聽一俊生在那兒冷不丁道:“我賭這次匈奴低頭,不知老翁敢下注否?”

 眾人望去, 趕緊拍著灰塵笑道:“鄙薄之言,何以擾貴人安。”

 俊生只是在那兒笑笑,示意老農不要多禮:“天子不禁農人議事, 大家不妨湊個熱鬧。”

 他身後的僕婢丟下一串銅錢。

 在場的農人瞪著眼珠反覆問道:“當真?”

 “當真。”

 “可我們沒有與之相配的賭注。”老農看著銅錢也是摩拳擦掌了好一會兒,隨即敗於囊中羞澀。

 俊生也知普通的農人一年頭也難攢百錢,所以顯得十分體貼:“我不過找老農一樂,何須你們真的祭出真金白銀?只需……”

 他看向有若干陶器的石桌,緩緩笑道:“就賭一陶杯?”

 “彩。”老農這才滿意笑道。

 …………

 匈奴的使者自然不會兩手空空的來,但也不會上來就把家底掏光,所以裝的禮物也就兩車出頭,基本都是匈奴常見的皮子、工藝品,以及一柄西域進貢的烏茲鋼。

 “看在這個意外之喜的份上,朕願意先見見來自烏孫的使者。”劉瑞彈著質量不如後世復刻的烏茲鋼,將其交給一旁的李三:“讓墨家和武庫的人研究一下,看與現在的百鍊鋼有何不同。”

 古代的鍊鋼有兩大難題:一是溫度,二是除雜。

 羅馬人普林尼在《自然史》中寫道:“賽里斯(中國)的鐵是最好的,安息次之。”而明清時所出口國外的大宗商品裡一直都有鐵鍋的位子,並且那時被拐國外的華人勞工除了修路,便是負責冶煉工作。

 但要是提神兵利器,最出名的還是小名比大名流傳更廣的烏茲鋼——武俠小說裡的玄鐵原型。

 “陛下。”烏孫的使者在長相與西域人有較大差異,但是和匈奴人、漢人站在一起又能看出明顯不同。

 “賜座。”劉瑞的手還沒有伸到烏孫那邊,所以對這神秘國度的瞭解僅限於安歸亞的描述,還有萬能的系統資料。

 “朕能問你個不好回答的問題嗎?”因為要見五個使者,所以劉瑞沒時間跟對方:“你也可以選擇不說。”

 “陛下請問。”

 “烏孫當政的是冒頓的養子獵驕靡……還是你們的大祿末貳。”

 對方的表情明顯一僵,顯然是沒料到劉瑞開口就是王炸:“我們……還未決定誰是昆彌的繼承者。“

 “嗯!畢竟是與國家的未來息息相關的重大決策。”劉瑞也沒追問到底,但還是讓烏孫的使者感到不爽:“您要是對這事過於好奇,可以去烏孫親自問問昆彌。”

 這話真是一點情面都不講。

 劉瑞也不在意對方的小小反擊,而是順著不客氣的回答隨口說道:“也許會是右賢王部的屠賢替我問問昆彌到底中意誰當岑陬。”

 對方的眼角微微一抽,態度又變得恭敬起來:“實不相瞞,我這次的出行是受大祿之命,而非烏孫的現任昆彌。”

 現任?

 劉瑞捉到對方的破綻,猜測烏孫應該是有一場政變,以至於現任昆彌被人架空。

 感情這是烏孫版的“父慈子孝”啊!

 “那你找朕又有何意?”歷史上的烏孫大祿就是個失敗般的伊稚斜,被好侄兒和匈奴壓得一無是處。

 也不知這烏孫大祿是不是解憂公主的第二任老公——翁歸的父親(繼位後的尊稱是翁歸靡,現在只是烏孫的普通的王子,所以沒有冠以尊稱)。要真是翁歸之父,那翁歸的親漢政策,以及烏孫難以維持明面上的統一就可以理解了。

 有一說一,獵驕靡的家庭矛盾容易讓人幻視老朱——長子活著時立長子也無可厚非。可長子死了,老爺子他寧可扶持奶娃娃也不讓兒子有出頭之地。

 更麻煩的是,獵驕靡對烏孫的掌控力還不如老朱。老朱那是自己給力加臣子怕他,即使是到發瘋的晚年也沒有兒子敢去挑戰他的權威。可獵驕靡的復仇有一半是匈奴給力,加上他替匈奴驅逐大月氏時放權太狠,讓幾個兒子已經有了割據的實力,所以在立了孫子當岑陬後,烏孫的內部就沒寧過。

 不過從獵驕靡的角度來看,立孫子有不全是偏心長子,更有對晚年的擔憂——要是立了年富力強又常年在外的其他兒子,他能不能壽終正寢都是問號。所以在軍須靡被右賢王部的夏日圖解決掉後,滿腹怨氣的烏孫大祿給大大些顏色看看也不出所料。

 至於為何派人出使不接壤的大漢……

 “我們的大祿回到烏孫的赤谷城前得到來自右賢王部的綁住,所以對右賢王部的一舉一動都十分敏感。”烏孫的使者比眼前的皇帝更懂匈奴的內部鬥爭。但無論是羅姑比讓軍臣退步,還是軍臣瘋狂去給叔叔添堵,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分頭行動,好似匈奴裂成兩瓣……

 不。

 是三瓣。

 想起被王庭的使者當作眼中釘,肉中刺的伊稚斜的使者,烏孫的使者便有一種吃不上瓜的茫然感。

 好在這種茫然沒有剝奪他的思考能力。通過分析王庭使者的汙言穢語,以及來自伊稚斜使者的反擊,他總算是明白匈奴發生了啥了不得的大事:“右賢王也好,左谷蠡王也罷,都不是讓單于頭疼一兩天的人。”

 “我很好奇陛下在這從未有過的混亂後充當了什麼角色的,居然讓右賢王和左谷蠡王難以維持表面的尊敬。”

 “這你該問右賢王和左谷蠡王。”劉瑞用烏孫的使者不想回答敏感問題的態度答道:“正巧他們的使者在此,你問他們難道不比問朕這個難出關中的皇帝強。”

 “……”迴旋鏢打自己身上的烏孫使者頓了一下,過了大概三四分鐘才找回自己聲音:“那您在匈奴陷入內部之亂後會插手烏孫的事嗎?”

 雖然兩地沒有接壤,可是看西域的反水速度,以及匈奴不裂倒好,一裂竟朝三塊奔去的架勢,他是真怕對方哪裡心血來潮地關照烏孫,然後……

 “你放心,只要烏孫不惹大漢,朕就不會伸手伸到那個地方。”昆彌和匈奴一樣,人均壽命都很“可觀”,即使是像昆彌這樣的尊貴人物也很容易英年早逝,所以等劉瑞想要伸手時,烏孫的昆彌即便沒有更新三代,那也一定更新了一代:“最後一個問題,你們的大祿有兒子嗎?長子叫什麼?”

 得知劉瑞沒有插手烏孫的興趣後,烏孫的使者鬆了口氣,對接下來的問題也沒那麼上心:“我們的大祿有好幾個兒子,其中長子是由莎車國的公主所出,名翁歸。”

 …………

 王庭的使者在城南口的謁舍裡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伊稚斜的使者從肅慎出發應該是比王庭使者慢上一些,可是於單倒大黴前,拿下鮮卑的伊稚斜就有意通漢,看能不能獲取劉瑞的微弱支持,所以在他的使者往南趕時,於單還在雁門郡內到處轉圈。而等遼西的郡守收到伊稚斜的使者券書,給他開了通往長安的官道時,王庭的使者才剛出發。這也導致二者近乎前後腳地抵達長安,然後上演了當街對罵,對罵升級的搞笑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