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若君 作品

第45章 肺結核

 陳思雨的衣服是被撕裂了的,而冷峻略微冰涼的拇指,就摁在她的皮膚上。


 他大概也沒想到她腋下會是破的,鬆手吧,她會摔倒,但要不鬆手,她皮膚的溫度,她的呼吸,輕顫,她整個人盈盈一握,就在他手中。


 望著冷峻的眼睛,陳思雨尷尬極了。


 冷峻自己顯然也很尷尬,他的手在瞬間升溫,拇指的溫度傳到她的皮膚上,粗糙,微微的燙。


 但尷尬多了就免疫了,陳思雨頭髮一撓,軟倒在冷峻懷裡:“冷隊長救命啊,那個老太婆她想殺了我。”


 蕭婆子還沒見過像陳思雨一樣厚顏無恥,氣的哆嗦:“你個撒謊精,我就輕輕推了你一下,你……你冤枉我!”


 龔小明又出來了,一看陳思雨頭髮蓬的像雞窩,大驚:“思雨,誰打你了?”


 樓上兩家子也探頭下來,還有男同志,一看也生氣了:“這大媽怎麼回事啊,說話就說話,好端端的,打人幹嘛。”


 看倆兒媳婦縮著脖子不說話,蕭婆子氣的吼:“你倆是聾子還是啞巴,快給我做證啊,我都沒碰她。”


 蕭家三嫂舉手:“我做證,我娘碰都沒碰她。”


 二嫂要潑辣點,透過表現看本質:“她是為了不搬房子耍賴皮呢,同志們,這房子可是我嫂子的,我們有權力收回……”


 冷峻冷冷打斷蕭家二嫂:“這房子是我姐的,除了我姐,沒有任何人有權力在這兒鬧騰,請你們立刻離開。”


 蕭婆子見過冷峻幾回,他面硬人冷,但沉默寡言,很少說話,不呈想一張嘴,嘴巴還挺硬。


 “小舅子,你姐當初懷著身孕胡跑害的流產,身體弱吧,還非要上個班兒,結果呢,染上了肺結核,害的我家文才三十二了還連個孩子都沒有,好嘛,你一堂堂軍人,敢趕我老婆子,我……我今兒還就躺下了我。”蕭婆子吃了多少年的鹽巴,還能被一個生瓜蛋子的小年青給唬了,她作勢就要躺下。


 陳思雨雖不清楚前因後果,但她善於抓信息點。


 手指鼻子,她說:“冷梅的肺結核明明是在你們老家,被你們故意傳染的,你們喪心病狂,殺人害命,打量我們傻呢,我們馬上就報案,事情很快就能查個水落石出,故意給人傳染疾病就是故意殺人犯,你就等著坐牢吧。”


 蕭婆子面色一白,強辭奪理:“你……你胡說八道。”


 蕭二嫂笑的很大聲:“別往我們身上潑髒水啊,大嫂明明原來就有病,你們這些城裡人真可笑,這是仗著冷家官大勢大,故意欺負鄉下人。”


 蕭三嫂是跟屁蟲,磕磕巴巴:“對,故意欺負我們勞苦大眾。”


 這時鄰居越圍越多,龔小明跟冷梅關係好,說:“不不,大娘,我們冷副團原來是身體不好,但那是因為流產過的原因,沒聽說她有肺結核。”


 樓上的鄰居倒是說:“要冷副團有肺結核,瞞著不告訴咱們,這不對吧。”


 另有人悄聲說:“對啊,我們家裡有老人孩子呢,萬一傳染了咋辦?”


 蕭二嫂以為輿論偏向了她們,得意洋洋的說:“就是我大嫂不對。”


 但蕭婆子卻眉頭一低,看那樣子,是悄眯眯的想溜。


 陳思雨當然不能讓她溜了,手指,說:“老婆子,聽見了吧,故意給人傳染疾病,罪大惡極,我建議你趕緊上公安局坦白從寬,不然,就等著警察上門抓人吧,到時候你在村裡的臉可就全丟完了。”


 蕭婆子拂開陳思雨就往外竄,嘴裡嘀咕:“胡說八道。”


 但陳思雨並不是胡說八道,因為冷梅雖然原來身體弱,可她既沒戴口罩,也沒居家,就證明她當時還沒有肺結核,她是去了一趟蕭家,回來後才確診的肺結核的,而蕭家婆媳一聽說她有肺結核,立刻就把頭巾當成口罩來圍口鼻了,證明她們原來經歷過肺結核,懂得該如何防護自己。


 如果不是因為家裡有人得過肺結核,她們怎麼會那麼熟絡該如何防護的。


 蕭婆子一看情況不對,跑了,倆兒媳婦也跟著跑了。


 畢竟別人家的事,鄰居們看場熱鬧,安慰陳思雨幾句也就散了。


 最後只剩下冷峻,依然一臉尷尬。


 “這不才週四嗎,冷隊怎麼回來了?”陳思雨伸手:“屋裡坐吧。”


 這一伸手,她知道冷峻為什麼尷尬了。


 她被蕭婆子扯破了腋下,雖然她還穿著背心兒,但是自己縫的,為了省布料,肩膀只有兩根系帶兒的小吊帶,透過撕裂的衣服,皮膚若隱若現。


 在將來,女孩子們穿個吊帶出門都沒關係,可現在,衣服是有專門的風紀扣的,系在脖子以下,遵守風紀的人,會刻意把風紀扣都扣的緊緊的。


 趕忙抓過軒昂的外套,陳思雨把它披到了身上。


 軒昂燒了壺熱水,家裡沒茶葉,他倒是挺會,用葡萄乾,桂圓和紅棗,冰糖給冷峻衝了一杯甜甜的水,捧著,語聲甜甜:“冷哥,快喝吧。”


 冷峻接過杯子,說:“我姐確實是在從蕭家回來以後才確診的肺結核。”


 這人雖然話少,但腦子很好使。


 陳思雨遇事性子比較急,也習慣於黑吃黑的方式,而且冷峻一回回碰上她做戲,也早知她的人品了,她遂也不瞞著了,說:“要蕭家人是故意讓梅姐姐感染的肺結核,他們就是在故意殺人,剛才我已經吵嚷出去了,怕他們萬一毀滅證據呢,她家在哪兒,咱要不連夜去一趟,找證據去。”


 冷峻搖頭:“不用。”又說:“我有摩托,這會兒去趟蕭家莊的村衛生所,鎮衛生院調查一下,看蕭家是否有人感染過肺結核,事情就一清二楚了。”


 這就是陳思雨的經驗不足了,這年頭,只要誰感染了肺結核,村一級的衛生所就會有記錄,蕭家就是想賴都賴不了的。


 軒昂聽說冷峻是騎摩托車來的,趴窗戶上一看,果然,冷峻那輛威風凜凜的摩托車就在外面停著。


 這娃坐過一回摩托車後就唸念不忘,很想再坐一下。


 但冷峻當然不會帶他去。


 他也沒有喝軒昂給他泡的,甜甜的水,把它遞給了陳思雨,並說:“我會去派出所跟民警打聲招呼的,明天她們要敢再來,軒昂去派出所喊一下民警,她們就會被趕走的。”


 見男人出門,陳思雨習慣性的追了兩步,發現自己腋下還在張風,又抱臂,先命令他:“喝了它。”


 這人應該沒吃晚飯,也沒喝過多少水,唇都起皮了,還急呼呼的要跑。


 人高馬大的男人,卻在個小女孩面前俯首帖耳。


 乖乖接過杯子,冷峻先喝了一口,棗兒是烤過的,有一股焦香,他吃到一顆枸杞,甜甜的。


 從下班就騎著摩托往回趕,半天沒喝水了,這杯水可真甜。


 "把它喝完。”陳思雨繼續命令。


 軒昂可算理解啥叫小奶狗了,冷峻乖乖一飲而盡,把杯子遞給了他姐。


 臉上那神情,乖的果然像只小狗。


 陳思雨說:“那您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爭取早點幫梅姐姐查清事實真相。”


 望著她長長的,蝴蝶一樣輕顫的睫毛,和那張春粉俏麗的臉上難掩的尷尬,冷峻心中一念,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子,雖然總是用一種極為誇張的,戲劇化的方式對待生活,但她內心,卻是那麼的柔軟,真誠和善良。


 “我會的。”他說完,發動摩托車,在陳思雨姐弟的目光注視中,走了。


 因為家裡有事,這幾天冷峻都是騎著摩托車上下班的。


 騎著摩托車,他先到空院招待所。


 蕭婆子之所以能住招待所,掛的就是他的名字。


 而這一問,才發現本來他安排的是一間三人間,但蕭婆子打著他爸冷兵的名義,勒令招待所給自己換成了兩個標間,而且吃飯時用的也不是自己的糧票,簽字借票,四天功夫就借走了二十元。


 二十元的飯票,在一份肉六分錢的空院食堂,冷峻能吃半年。


 而因為蕭婆子不會寫字,簽單時只是畫了個圈兒。


 盯著那個圈兒許久,冷峻面色慘綠:“明天就通知她們騰房,還有,以後也不允許任何人以我的名義簽單,借飯票了。”


 營業員一看冷大隊就是生氣了,忙說:“好的。”


 出來,疾步走到門衛,冷峻再吩咐:“週末之前,不能放蕭家人去我家。”


 想了想,再說:“如果我母親要找她們,你們就趕緊給我打電話。”


 他媽是個爆脾氣,說話經常口無遮攔。


 冷梅的婚當然要離,但事情得冷峻來辦,要給他媽,就會變成他媽活活被蕭婆子氣死,婚卻還是離不了。


 再去了趟公安局之後,冷峻就騎著摩托車,連夜趕往蕭家莊去了。


 這時,他還以為蕭文才確實被摔了,病的很嚴重才無法進城。


 豈知剛一進蕭家莊,就看到村裡拉起電燈泡,一群人正在給房子連夜上椽,而他姐夫蕭文才,就站在房樑上,正在指揮眾人安椽頭。


 這時已經是凌晨了,之所以夜裡起房子,應該是因為大家都不願意耽誤白天的工分的緣故。


 如今農村人蓋房子,都是相互諞工,也就是說,只要你義務幫了我,我就會義務幫你,所以一戶人家蓋房子,全村的男人都會來。


 而蕭文才家在蕭家村,也非普通人,他父親早亡,二叔是鎮長,所以來的人更多,


 起一院房子而已,圍了少說三四十號人。


 把摩托車停在遠處,冷峻下了車,走到一處暗影裡,默默站了片刻,就聽到有人說:“家裡有個軍人就是好,文才家已經連著起三個院子了。”


 “就是咱家文才的媳婦不像個長嫂,有點太嬌氣了,也不知道是個啥病,居然要婆媳仨一起去伺候。”還有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