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驚鵲 作品

第69章 第069章

 她這次也就是突發奇想,既能賺錢,也不讓玄鏡司和黑風堡難做,還能還大眾一個真相。

 聽證會當日,眾人在院門前排隊入場,就算是平日裡囂張的江湖客,也不敢在八方客棧門前造次,一個個乖乖地排在隊伍裡。

 插隊是不存在的。

 陰山二鬼也在隊伍之中,二人形貌異常,前後都空了好大一片地。

 “得虧沒離開江州,要不然看不到此等熱鬧。”遁地鬼踮著腳尖往上蹦,已經迫不及待要進到院子裡瞧個痛快。

 餓死鬼慘白一張臉,幽幽道:“要是此舉成功,以後豈不是有越來越多的人來客棧脫罪?”

 “先看看再說。”遁地鬼說,“陸掌櫃也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

 “一張門票賣一百兩……”

 “別心疼你的錢袋了,到咱們了。”

 兩人順利入院,寬闊的前院整齊擺滿條凳,供來人坐下觀看。

 他們進得遲,前排的條凳已經坐滿,又因相貌惹人嫌棄,遂選了角落一方凳子坐下。

 院中極為寂靜,眾人不敢言語。

 巳時初,客棧六扇廳門俱開。

 衛南山三人,黑風堡兄弟,分別從左右側門走出,彼此涇渭分明,誰也沒給對方眼神。

 他們在廊下立定。

 廳門正中,陸見微淺笑邁出。

 她穿著一襲漂亮的衣裙,淺碧為底,外罩輕柔紗衣,紗衣繡著極細的金線,陽光下隱生輝芒,衣襬暈染水墨,青山碧水,雅緻飄逸。

 燕非藏、張高燭、薛關河、嶽殊、阿迢、雲蕙幾人立於身後,排面極大,氣勢非凡。

 三樓,藍鈴、陳暉、小廝憑欄觀望。

 通鋪廊道,阿耐搬著小馬紮,膝上放了一盤瓜子,手邊一茶几,几上置茶壺杯盞。

 “公子,陸掌櫃想的這個法子著實新奇,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溫著之低頭翻了一頁書。

 “的確很特別。”

 但這種特別,也只有八方客棧能夠做到。

 小門小派沒有實力震懾江湖客,大的宗門又不會為了區區一個平蕪主持公道。

 八方客棧來歷神秘,形象中立,又有九級武王做靠山,不論是黑風堡還是玄鏡司,抑或是前來看熱鬧的江湖客,都會賣個面子。

 陸見微環視院中諸人,露出輕淺的笑意。

 “諸位今日賞光蒞臨,是小店的榮幸,陸某在此謝過了。”

 眾人紛紛拱手回禮,嘴上說著客氣的話,眼裡的焦急和好奇藏也藏不住,直往客棧裡窺探。

 陸見微沒有吊胃口。

 “平蕪,該你自辯了。”

 雪白潔淨的衣袂拂過門檻,高瘦的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生得清秀,儀態風雅,毫無奸惡之相,觀之令人心生好感。

 “在下平蕪,見過諸位。”

 “是你!”一人忽地起身,怒道,“我記得你的臉,就是你殺了汪兄!”

 他是當日參與商盟盟會的富商,與汪持節關係不錯,極為痛恨濫殺無辜的江湖客。

 他知曉站出來說話有可能會被兇手記恨,但有玄鏡司在場,又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便忘卻了恐懼。

 公道自在人心,殺人兇手就應該償命!

 平蕪不見絲毫怒色,甚至愉悅地彎起眼。

 “是我殺的,你眼力不錯。”

 “你——”簡直猖狂至極!

 其餘參與聽證的富商代入自己,也都怒目而視,他們在武者面前如同螻蟻,親眼看到汪持節慘死,不由生出物傷其類的悲涼和恐懼。

 若這樣的人不被嚴懲,日後他們的安全該如何保障?

 百姓激憤,江湖客們在旁看熱鬧。

 遁地鬼說:“依我看,這件事肯定有隱情,許是那個姓汪的該死。”

 “用你說?”

 “不就用了你一點錢,生什麼氣?”

 “那是一點?”

 “你不也看得津津有味。”遁地鬼迅速轉移注意力,“也不知八方客棧到底背靠哪座大山,連千里樓都沒查出來。”

 “陸掌櫃似乎不討厭玄鏡司。”餓死鬼說,“可能避世太久,對江湖各個宗門和玄鏡司不瞭解,故一視同仁。”

 “沒錯,我就沒看她對誰客氣過。”遁地鬼感嘆。

 黑風堡、千里樓,甚至是武林盟,都在陸掌櫃身上吃過虧,吃完還不得不賠著笑臉掏錢。

 正因如此,八方客棧才能主導這樣一個別開生面的聽證會。

 這三日,玄鏡司並非毫無準備。

 衛南山伸手壓下嗡嗡議論聲,轉身審視平蕪,朗聲問:“你為何要殺汪持節?”

 “十年前,他害死我所有的親人。”平蕪神情變得冷漠,“我殺他,是天經地義。”

 院中譁然。

 “什麼?汪持節殺人了?”

 “到底怎麼回事?”

 “他是為了報仇?”

 衛南山又問:“汪持節已死,你有什麼證據?”

 “十年前,我只是個平頭百姓,家裡以養蠶繅絲為生,雖不富裕,卻也其樂融融。汪持節一個落魄書生,進京趕考失利後返鄉,途徑江州時天已經黑了,還下著暴雨,他發了燒,身上沒了盤纏,無處可去,正好遇上我家裡人。家裡人心善,便留他在家裡養病。”

 說到此處,平蕪眼眶發紅,哽咽低泣。

 “我寧願他們不要那麼好心!若是那晚沒有留他,他們就不會死,我也不會一夕之間失去所有親人。他該死!他早就該死了!我殺了他有什麼錯?!”

 “我們不能聽你一面之詞,證據呢?我們要證據!”

 “對,他殺你親人的證據在哪?”

 平蕪冷笑一聲:“十年前江州梨花灣楚家村滅門案,官府還有記錄,你們大可去查!”

 “梨花灣……”有人驚呼道,“我聽說過,一家七口死於非命,至今還是懸案。”

 “嘶,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確實有過,據說是中毒死的。”

 衛南山:“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證明兇手就是汪持節?你當時又在何處?”

 “我在鎮上學堂唸書,第二日便去了鎮上,半個月才回家一次,幸運躲過一劫。我去報了官,可官府查不到兇手。”

 “既如此,你是如何查到兇手的?”

 “因為汪持節的養蠶法,是偷了我家的!”

 “不可能!”汪持節好友大聲道,“若你家有這等養蠶之法,又怎麼可能清貧度日?”

 “沒錯,有這樣的養蠶法,是個人都發了。”

 平蕪:“說得沒錯,不過,這樣的養蠶妙法是我堂姐辛苦總結研究出來的,本打算第二年才嘗試新法,誰料……他一定是偷聽到這件事,起了歹心。”

 “還是不對,他一個讀書人怎會對養蠶感興趣?”

 “一個貧困潦倒、功名無望的讀書人,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自然會心生歹意。”

 “你只是猜測!”

 “我還有證據,”平蕪從袖中取出一塊殘片,“這是當初他趕考的文書,上面有他的名字和南州府衙的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