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085章
那人顯然是個識時務的, 表示願意補償。
從馬廄出來,他就走到陸見微面前,躬身行了滇州的禮節, 說了一句話。
樑上君實時翻譯。
“阿木朗感謝諸位搭救之恩。”
陸見微:“並非搭救, 只是避免你與聖藥堂的人打鬥時毀壞客棧。補償之後,你就可以走了。”
“我身上沒帶這麼多錢,”阿木朗笑出一口白牙,“待我回到族中, 取了錢, 再回來。”
薛關河說:“你若賴賬跑了,我們也找不著你。”
“這是信物。”阿木朗取下脖頸上的狼牙,“我們布瓦族的勇士在成年時會獨自獵一頭野獸,這是我的戰果,一直戴在身上,不會輕易丟棄。”
樑上君頷首道:“掌櫃的,布瓦族的確有這個傳統,而且他也姓‘阿木’,跟那個阿木沙或許是一個村寨的。”
“阿木沙?”阿木朗捕捉到這個字眼,驚喜道,“原來你們就是阿木沙的達賓,之前他說要買地建房子,迎接達賓的到來,就是你們吧?”
既然認識,那事情就好辦了。
陸見微問:“聖藥堂的人為什麼要追你?”
“啊!”阿木朗黑黝黝的臉上浮現幾分懊惱,“都怪我, 聖藥堂那幫人不好惹, 你們還都是外地人, 恐怕……要不你們隨我一同去寨子裡,免得聖藥堂找上門。”
嶽殊:“既然聖藥堂這麼可怕,你為什麼敢招惹?”
“我就是看不慣他們囂張的樣子,天天胡亂收錢,雖然收的是中原人的錢,可多少也會讓族人吃虧,那個交易金就不該存在。”阿木朗義憤填膺道,“達達城有他們在,生意都不好做了。”
“沒人管?”
“誰管?聖藥堂堂主六級修為,在達達城算是頂尖了。”
阿耐:“你都五級了,你們族裡就沒有六級的?”
“有也沒用,他在神教有靠山,誰敢找他不自在?”阿木朗自嘲道,“我也只能找找阿石丘的麻煩了。”
只要事情不鬧大,底下人之間的小打小鬧,上頭是不會管的。
聖藥堂堂主也不會閒得沒事幹,親自出手對付阿木朗這樣的小角色。
可是現在情況不一樣。
聖藥堂十幾號人被客棧綁進馬廄,聖藥堂顏面無存,很快就會成為達達城的笑柄,堂主肯定坐不住。
堂主要是親自出手,事情就嚴重了。
陸見微對堂主不感興趣,倒是被他口中的神教勾起幾分興致。
“聽聞蠱神教是西南最大的教派,教眾無數,諸多族民皆信奉蠱神,以蠱神為尊,俗稱‘神教’。”
阿木朗與有榮焉:“沒錯,蠱神庇佑部落子民,教主就是神使,唯有教主能與蠱神溝通,這些年部落風調雨順,都是因為蠱神的護佑。”
“蠱神護佑子民,為何蠱神教的神使還要縱容聖藥堂為非作歹,傷害族民?德不配位的人你們為何還要畏懼?蠱神不會降下懲罰?”陸見微一針見血。
“蠱神日理萬機,怎麼可能關注到這些小事?”阿木朗有自己的一套邏輯,“你們中原的皇帝也不可能親自去管一個村子的事吧?”
滇州已經納入啟朝版圖數十年,阿木朗卻還是用“你們中原”這樣的字眼,可見心裡面並不認可自己也是啟朝人。
陸見微:“你說得有道理。”
“要不你們就隨我回寨子裡,聖藥堂也不敢隨隨便便闖進去。”阿木朗竭力邀請。
陸見微笑著道:“開店做生意,怎能害怕客人上門?”
“什麼意思?”
樑上君用布瓦族話回他:“你自己回去吧,不用擔心,我們是來做生意的,不是做客的。”
“可是……”
阿木朗正遲疑,院外縈繞悠揚的笛聲。
竹笛音色悠長婉轉、清越動聽,若是尋常時候,這般優雅的旋律倒是能讓人心曠神怡,可眼下,笛聲越發高亢激烈,在客棧周圍毫不停歇,讓人心生煩悶。
伴隨笛音而來的,是蟲蛇爬行時發出的窸窣之聲。
一人立於高樹之巔,身著綵衣,竹笛橫於唇邊,閉目召喚密密麻麻的蟲蛇。
六級武者,初期修為。
無數蟲蛇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客棧圍得水洩不通,噝噝聲不絕於耳。
此人上來就動用這樣的大招,顯然是不想善了。
機會難得,陸見微不想錯過。
“夥計們,這麼多陪練,不要浪費了。”
燕非藏早已按捺不住,抽刀出鞘,刀風捲起塵土,瞬間斬殺數十條長蛇。
薛關河、嶽殊、阿迢三人不甘示弱。
刀光劍影,藥粉瀰漫,潮水般的蟲蛇竟因夥計們的兇猛稍稍停滯。
溫著之:“阿耐,給陸掌櫃搬張椅子。”
“好嘞。”阿耐跑去屋子裡,手腳麻利地抬出一張藤椅,“陸掌櫃,站著多累,不如坐著看。”
“多謝。”
陸見微撩起裙襬,瀟灑坐下。
太陽落山,晚霞猶如光鮮亮麗的綢緞,鋪陳在地平線上的一方蒼穹,火紅而耀目。
客棧小院籠罩在霞光中,泛著神秘莫測的光芒。
樹上之人輕咦一聲,睜開雙目,落向院中悠閒倚坐的兩人。
綵衣隨風鼓動,與身後青碧枝葉相得益彰。
阿木朗此時方回神,驚呼道:“是阿石彩副堂主!”
六級高手,堂主之下第一人,與阿石丘乃同族,準確而言,是阿石丘的堂叔。
阿石彩眯起雙目,足下枝葉因外溢的內勁簌簌作響。
他再次橫笛,笛聲尖銳刺耳。
院外蟲蛇突然發了瘋似的,一股腦兒爬上院牆,直逼陸見微和溫著之。
燕非藏幾人再賣力,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殺光所有蟲蛇。
數十條細長的毒蛇吐出蛇信子,口涎從毒牙滴落,同時撲向院中之人。
阿木朗正要拿起柴刀拼殺,一股極為浩然的內力從身後傳來。
山河奔湧,雲光乍洩,不過一晃眼,面前的蟲蛇全都化為齏粉,死得不能再死。
是真正的化為齏粉,毫不摻假的那種。
他驚愕轉身。
一枚竹葉刺破空氣,如流星劃過,攜萬鈞雷霆,擊向吹笛的阿石彩。
在八級武王的威勢下,六級武師避無可避。
柔軟的竹葉割斷堅硬的笛身,竹笛當著阿石彩的面四分五裂,斷裂的笛身從他手掌滑落,跌入樹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猶如他此時的心境。
這等強勢的威壓,他只從神教教主身上感受過。
她到底是誰?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怎會有如此高深的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