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琉璃 作品

第10章 第10章 變故





“什麼丹?”趙嫣不懂。




柳姬看了她一眼,換了個說法:“溫陽補腎的。”




“……”




這回趙嫣懂了。好不容易扳回的一局,到底失了守。




……




淨室水汽氤氳,趙嫣抱著雙膝坐在浴池邊緣,半截臉埋入水中,只露出瓊鼻與瀲灩的眼睛來,任由晃盪的水波衝去滿身餘悸與疲乏。




一天中也只有這片刻能卸下偽裝,做回自己。




以前在華陽行宮,多的是山林野漱,後山還因地制宜開闢了一處天然溫泉別院。她閒來無事便帶著貼身宮婢去泡會兒,日子過得天然爛漫,無拘無束,不似如今這般過招拆招,步步懸心……




意識到自己開始懷念過往安穩,趙嫣站起身甩了甩腦袋,目光重新變得沉靜堅定起來。




更衣回到寢殿,柳姬已然不在。




趙嫣打著哈欠歪在榻上歇息,等了兩刻鐘,遲遲不見流螢。




往常夜裡,她都要屏退宮侍而來,掌燈再三檢查趙嫣的束胸是否勒緊,方肯退下。




已是子夜,趙嫣不再等候,攏緊衣物被褥一蓋,漸漸闔眼。




腦中驀地閃過一個念頭,她覺察不對,忽的起身披衣。




喚來殿外值夜的宮婢,趙嫣問:“流螢呢?”




宮婢答道:“奴婢方才見流螢姊姊從膳房出來,往承恩殿去了。”




承恩殿,是柳姬的住處。




趙嫣心中一緊,繼而問:“宮裡有無使者來過?”




宮婢忙不迭點頭:“坤寧宮的張女史來過。那會子殿下在沐浴,流螢姊姊說無甚大事,不必驚擾殿下,便自行接待了。”




趙嫣不動聲色,待宮婢退下後,便抓起大漆衣架上的狐裘匆匆一裹,提燈出了殿門。




長廊曲折,燈火蜿蜒,流螢端著托盤穿過庭院。




大概有心事,她竟然沒有察覺立在廊下的趙嫣。




“流螢。”




趙嫣輕聲喚她,“這麼晚了,到哪裡去?”




流螢雙肩一顫,抬首間難掩錯愕慌亂。




她很快低下頭去,立在原地低聲道:“柳姬助殿下解了圍,奴婢去給她送些酒水宵食。”




趙嫣朝燈火尚明的承恩殿看了眼,問:“是母后的意思嗎?”




流螢面上的細微神情波動,並未逃過趙嫣的眼睛。




她心下了然,猜出了母后的用意。




柳姬與阿兄朝夕相對半年之久,對其習性甚至於身體瞭如執掌,是這次“偷樑換柱”計劃中最大的變故。




母后絕對不會允許有這樣的變故存在。




若說一開始只需將柳姬送出宮便可,那麼今夜肅王突襲後,與“太子”有過近距離接觸的柳姬,便不能留其性命。




畢竟於果決寡情的皇后而言,只有死人才不會洩密。




淒冷的寒風撩動衣袍,趙嫣垂眸,半束的長髮自耳後垂下一縷,額間繃帶勾勒出幾分慼慼病態。




她無權去指責母后涼薄,畢竟她們走的這條路本就是刀山劍樹,白骨鋪途。




她只是有些傷感。




阿兄大概真的十分敬愛柳姬,才會縱容她直呼姓名,才會給她暢通無阻的令牌防身。若他知曉柳姬今夜因何而死,大概……會於九泉之下傷心落淚吧。




沉默中,流螢的頭顱越發低垂,清瘦的肩胛骨從背後突出,端著托盤的指節泛起了慘白。




“我知你是聽從母后命令,為大局著想,沒有怪你的意思。”




趙嫣凝神,那雙與故太子如出一轍的眼眸染著夜的沉重,“把東西放下吧,我親自去送她。”




流螢緊抿唇線,沒有動。




趙嫣嘴角微動,露出一個不太像笑的笑來:“放心,我知曉輕重。”




承恩殿佈置得大氣整潔,書盈滿屋,壁上還掛著一張象牙雕弓,不太像是女子的內室。




窗邊留了一盞紗燈,柳姬手搭憑几,屈起一腿坐在案几後,側首看著窗外枝頭懸掛的泠泠殘月出神,姿態灑脫,似是在等著誰。




流螢放緩了動作,將酒水與宵食擱在案几上,柳姬的目光也不曾有半點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