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簪子(加更)
倒是李桃瞧著玉簟的神色不對,忙解釋:“有幾樣郎君已經拿走了,說是先打個樣式,讓夫人瞧瞧喜不喜歡。我都記下了,玉簟姐姐瞧瞧對不對的上。”
如今她管著夫人的妝奩,若是被以為是貪墨就不好了。
李桃說著,已經讓妹妹翻找出了那時記下的名錄,玉簟果真其中瞧見了那根祥雲紋的銀簪。
按照李桃的說法,這簪子已被拿去融了。
玉簟一時怔然:女郎、她真的放下了?
*
放下?
段溫覺得可未必,只是不好開口罷了。
要她怎麼說?
難不成當著夫君的面承認這簪子是情郎送的?
韶娘還沒有那麼傻。
她只能說成是“喜歡”,又蒼白又無力的喜歡。
段溫也喜歡,喜歡她那日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
對著旁邊的銅鏡看看,多漂亮啊。
她偏偏扭著頭不看。
段溫哄著人把那張染著潮紅的臉轉過去,還惡意地扶正了髮間的簪子。
喜歡就多瞧兩眼,這次後可就再看不見了。
漆黑的髮間只簪這麼一根素白的簪子,髮絲散落,黏在汗溼的身體上,本來該同樣的黑白對比,這會卻泛起了晶瑩的粉,當真美不勝收。
……
韶娘總在這種事上總是犯傻,連瞞都不會瞞。
在滿妝奩的金玉中混入這麼一根銀簪,簡直就像珍珠中的魚目,醜陋粗鄙極了,叫人一眼就能看出違和來。
韶娘竟也沒察覺?
或許是覺得有心意在,在怎麼看都覺得合意。
可心意可是這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了,什麼都換不來,也就是韶娘傻,居然被一根破爛簪子就騙了去。
他又不是置辦不起夫人的首飾,這些破爛的舊物還是莫要留在身邊的好。
段溫把玩著手裡的銀簪,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几次繃緊,卻始終剋制著指尖的力道,沒將這根簪子捏得彎折變形:他還留著這東西有別的用處呢。
*
謝韶身邊的陪嫁除了玉簟外都是生面孔,李豫廢了些功夫才找到了個能傳遞消息的。
但信都遞出去了,卻久久沒有等到回應,李豫一時心急如焚。畢竟他隨使團而來,能在燕城留的時日不久,若是韶娘那邊再沒有迴音,他就不得不想別的法子了。
正焦頭爛額著呢,那邊終於有了回應。
並無一字答覆,卻回了一件信物。
李豫愣愣地看著那枚銀簪。
她竟還隨身帶著此物?!
過往種種一一浮現,李豫一時之間竟紅了眼眶:韶娘、她怎麼如此犯傻啊?
他愧疚於自己先前那些隱隱的算計,當即原本準備的長信被他棄之一旁,又當場揮毫弄墨、洋洋灑灑寫了數頁墨字,情至深時、淚已滿襟。
將信交予那人時,他禁不住交代了一句,“同你家娘子說,‘豫,定不負卿’。”
……
第二日便要離開燕城,李豫輾轉半晌,終於還是披衣起身。
小半個時辰後,他避過了巡夜的衛士悄悄來到了段府外。
這一行格外“順利”,李豫也並未察覺不對。
和雖遭過一次劫掠,但隨著眾多貴人歸來、已恢復了歌舞承平長安不同,整個燕城都為戰時堡壘,這座府邸的外牆都有數丈之高,上方面遍佈鐵蒺藜,在暗夜中宛若獠牙顯露的巨獸。
李豫只看了一眼,就打消了翻牆的念頭,這座府牆根本不是給人翻的,恐怕得用上攻城的器械才能過去。
他一時衝動來此,卻被堅牆所阻,情緒無從紓解,仍在胸腔中如潮水般洶湧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