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二百七十六章 最強之間

    曹慈嘆了口氣。

    道理很簡單,老人一點就透。

    他曹慈極有可能已經進了巔峰大妖的視野,屬於必殺之人,絕對不會給他四五十年時間,甚至一天都不會多給。

    曹慈無奈道:“那就老老實實回中土神洲吧。”

    老人有意無意說道:“殺穿蠻荒天下、最終橫空出世的董家老祖,劍氣長城有一個就夠了,也只會有一個。如果妖族再次養虎為患,養出一個有望武道十一境的曹慈,我覺得它們可以自盡了。”

    曹慈嗯了一聲,“我得問問師父,到底有沒有躋身第十一境。我希望是沒有……”

    老人笑著打趣道:“你這當徒弟的,也太沒良心了吧?怎麼不念著師父的好,這一點,你曹慈竟然跟許甲差不多德行,很不好啊。你是曹慈唉,怎能如此平庸。”

    曹慈搖搖頭,抬起手臂,伸出手掌,高過頭頂,在酒桌上方抹了一下,嗓音輕柔,卻眼神篤定:“如今師父的武道,已經這麼高,幾乎已經能夠與那些真正的山巔之巔……媲美,那麼如果不是第十一境的話,我的師父,或是以後的我,豈不是……”

    老人微笑道:“大可以拭目以待。”

    曹慈轉頭望向老人,“像你這般好說話的老前輩,太少了。”

    老人自嘲道:“那是因為我這個糟老頭子,已經認命了。”

    曹慈默然坐在酒桌旁,許甲鼾聲如雷,老頭子已經不知所蹤,去了別處,黃粱福地當然要比想象中略大一些,不會真的只有酒鋪這麼點地方,不過確實已經殘破不全,如果不是這位諸子百家的祖師爺之一竭力維持,早就與驪珠洞天差不多,徹底失去“洞天福地”的後綴資格。

    三教和諸子百家的聖人們每天會忙什麼?

    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是怎麼來的?

    寶瓶洲的驪珠洞天破碎之後,難道就只有三十五洞天了?

    實則浩然天下的聖人們,很多需要去開闢疆土,拓展浩然天下的版圖。

    這一點,青冥天下的道教聖人不太一樣,他們主要還是追求白玉京的高,層層疊疊,不斷往上。

    而佛家那座天地,則是求佛法之遠,前世今生來世,都要讓人活得無疑問,無所執。

    當然,浩然天下的儒家,除了開闢出嶄新的洞天福地,教化蒼生,還需要盯著蠻荒天下的妖族。

    其餘兩座天下,一樣沒閒著。

    道家掌教陸沉在浩然天下興風作浪,落子佈局。

    難道儒家亞聖就不在青冥天下收徒傳道?

    酒鋪內,曹慈哪怕無人聊天,也無酒喝,也依然心境安穩,就那麼坐著。

    很難想象武道中人,會覺得破境沒意思,壓境才好玩。

    老掌櫃回來的時候,笑問道:“曹慈,除了武道登頂,這輩子就不想其它什麼的了?”

    曹慈笑道:“我在想會想什麼呢。”

    老人調侃道:“那你就不如我家許甲和那個大驪少年嘍。”

    曹慈點點頭。

    最後白衣少年走出酒鋪,沒有去找下榻於倒懸山某處大姓私邸的師父,而是徑直去往孤峰山腳,到了廣場大門附近,小道童和抱劍漢子都跟少年打了聲招呼,曹慈便停下腳步,跟他們聊了大半天,這才走入鏡面,結果到了那邊,埋頭淬鍊本命劍的老劍修,以及腰佩法刀的師刀道姑,一樣跟他笑著打招呼,曹慈再次停下,與他們聊了半天。

    聊道法,聊劍術,聊天下。

    曹慈跟人什麼都可以聊。

    這幾年,一直就是這個樣子。

    而那些個早已功成名就的前輩神仙,無論是隱世高人,還是聲勢正盛的劍仙,甚至會有人大受裨益,甚至會因為一個武道四境的少年,而感到自慚形穢。

    曹慈。

    中土神洲的曹慈。

    家世平平,祖上世代農耕,甚至算不得什麼小富之家,一場戰火,世外桃源被夷為平地,開始隨著難民流民,一起顛沛流離,每天都會有生離死別。

    然後被一位獨自策馬走江湖的高大女子看到,收為弟子。

    女子當時將他抱在懷中,在風雪夜中,一同騎乘駿馬,她對不過七八歲的孩子笑道:“曹慈,從今往後,你就是我裴杯唯一的弟子了。”

    曹慈慢悠悠穿過劍氣長城以北的城池,一路上有熟人搭訕,就陪他們閒聊,若是無人招呼,也會偶爾停下腳步,仰頭看看飄來蕩去的紙鳶,高高翹起的屋簷,或是那些貼在門上黯然無光的彩繪門神。

    他最後緩緩走上城頭,回到那棟老茅屋後邊的小茅屋,閒來無事,隨手翻了幾本書,都看了幾頁就放下,走出茅屋,在走馬道足足走了七八里路,才找到那位站在城頭上眺望南方的陳爺爺。

    白衣少年輕輕躍上城頭。

    一老一小,兩兩無言。

    ————

    出了鋪子,寧姚問過了鸛雀客棧位置後,就帶著陳平安往捉放渡那個方向走去。

    結果在客棧所在的小巷口子上,陳平安就遇到了滿臉焦急的桂夫人,以及悶悶不樂的金粟。

    看到了安然無恙的陳平安,桂夫人如釋重負,沒有說什麼重話,甚至沒有詢問陳平安為何遲遲未歸,只是與那位陳平安所說的“寧姑娘”打了聲招呼,就返回捉放渡口的桂花島,一大攤子生意,她忙得焦頭爛額,加上玉圭宗姜氏公子的那檔子事情,很是煩心。

    金粟本來還想著抱怨幾句,這個傢伙害得自己給師父責罵得狗血淋頭,只是當她第一眼看到那個墨綠長袍的佩劍少女,看著這位神色從容、卻鋒芒畢露的寧姓少女,金粟便有些不敢說話。

    三人沒有去小巷客棧,寧姚聽說他們今天要去逛倒懸山麋鹿崖在內的景點,就說她也沒有去看過,一起去就是。

    金粟雖然內心有些惴惴不安,可是不願自己表現得太過怯懦,便主動開口說話,與那位瞧著不太好相處的“寧姑娘”閒聊。

    寧姚其實沒什麼傲氣,只是懶而已,可如果像金粟這樣半生不熟的人問

    她問她,寧姚一樣會回答,只不過每次回答得十分簡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