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六百四十一章 朱斂有拳要問

    朱斂揉了揉手腕,感慨道:“終究不夠痛快。若都是這般秉性的山水神靈,元寶的路數,才是對的。虧得不全是如此。”

    裴錢埋怨道:“打打殺殺,成何體統。老廚子,那傻憨憨的元寶又說了啥?她個兒挺高啊,腦子怎麼從來迷糊糊的。”

    朱斂笑道:“回了家再說。”

    裴錢一棍子砸在悶悶不樂的陳靈均腦袋上,哪怕只是些許劍意遺留,便打得陳靈均差點倒地不起,抽搐起來。

    陳靈均打擺子似的,晃了半天,最後抱住腦袋嚷嚷道:“裴錢,嘛呢嘛呢!”

    裴錢也愣了一下,趕緊道歉一番,說這行山杖今兒可古怪,見那陳靈均也沒生氣,大氣!裴錢便哈哈笑道:“陳靈均,今兒辦事,真爽利。我那小賬本上,把你搶瓜子的那些七十二條賬目,都給劃掉,全部劃掉!”

    記賬了七十二次……

    就為了嗑瓜子這麼一件事。

    陳靈均呲牙咧嘴,捱了一棍,竟然也有了笑臉,“我謝謝你啊。”

    裴錢蹦跳起來,“找米粒兒吃瓜子去嘍。”

    朱斂說道:“裴錢,別忘了。”

    裴錢耍著那套瘋魔劍法,時不時嚇唬一下陳靈均,“曉得了,我會叮囑小米粒兒的。”

    陳靈均說道:“老廚子,我打算去北俱蘆洲了。”

    朱斂點點頭,“早去早回。”

    ————

    阮邛從大驪京城回了龍泉劍宗,依舊是傾心於鑄劍一事。

    御書房議事一事,人人簽訂了山盟,誰洩露出去,遭了誓約反撲,大驪朝廷獲悉之後,一律誅九族。

    阮邛更無所謂這些,他與大驪朝廷本就是盟友。

    龍泉劍宗事務,阮邛依舊萬事不管,宗門大小具體事務,都交由董谷、徐小橋這些嫡傳弟子打理。

    與那大驪朝廷和其餘山上的人情往來,也早就逐步交出去,女兒阮秀在龍脊山修行數年之後,就悄然下山北遊,去往龍泉劍宗的新轄境。還好,總算沒打架,與那尊舊中嶽山神和和氣氣談妥了事情。這讓阮邛放心不少。

    地盤有了,沒人打理,這就是龍泉劍宗最尷尬的地方。

    對於一位宗字頭門派而言,龍泉劍宗的祖師堂嫡傳子弟,太少了。

    哪怕陸陸續續收了三撥弟子,因為每一撥人數都不多,還是顯得香火凋零。

    所以大驪宋氏,將舊朱熒王朝版圖,交予正陽山,阮邛也沒覺得有什麼好埋怨的,自家本事不夠,兜不住肥肉,然後落在了別人碗裡,那就老老實實啃著自己碗裡的醃菜。

    何況先前舊中嶽地界,大驪劃出一大塊地盤給龍泉劍宗,算是做過了鋪墊。

    靠近京畿之地,是年輕皇帝的一種姿態,免得朝廷官員多想,誤以為龍泉劍宗已經靠邊,正陽山才是未來寶瓶洲劍道第一宗。

    當然大驪宋氏也會少去一份過河拆橋的嫌疑。

    大驪朝廷,從先帝到當今陛下,從阮邛坐鎮驪珠洞天到現在,方方面面,對他阮邛,都算極為厚道了。

    主要還是阮邛自己不願意濫收弟子,心性不過關的,任你是先天劍胚,自有其他去處收留,去了那座有望成為下一座劍宗的正陽山都無所謂。

    先前十二位記名弟子當中,就走了半數,其中就有那位先天劍胚,如今便去了正陽山,已經是那邊的祖師堂嫡傳弟子了,據說還被某座山峰老祖收為了關門弟子。

    當然阮邛的人緣好,那真是讓年輕皇帝宋和都長了見識。

    先前御書房議事之前,神誥宗祁真,風雪廟老祖,真武山掌律劍修,真境宗劉老成,連同魏檗、晉青在內的四位山君,再有那清風城許氏家主,都與阮邛聊得來,還都是主動開的口,與之攀談,至少也會主動打聲招呼,給足了禮數。

    獨一份。

    阮邛不善言辭不假,但是某位山上修道之人,為人如何,時間久了,很難藏得住。

    認識阮邛的,挑不出阮邛半點毛病,大多願意傾心相交,不認識的,只要順嘴提及阮邛,無論是以前的風雪廟阮邛,還是如今的阮宗主,也都願意為這位寶瓶洲第一鑄劍師,說一句好話。

    阮邛今天難得露面,喊了所有首代弟子同桌吃飯。

    龍泉劍宗祖師堂譜牒上的開山大弟子,董谷。早年躋身金丹後,已經開峰。但董谷最尷尬的地方,在於他不是劍修,以及他的出身根腳,更是難以啟齒。如今大驪朝廷那邊,以及一些仙家山頭,都已經有了些閒言碎語。

    徐小橋最早便是風雪廟劍修,犯下大錯被驅逐出師門後,找到了阮邛,自己砍掉了持劍右手的大拇指,才成了阮邛嫡傳弟子。

    謝靈早已是孕育出一口本命飛劍的劍修,不但如此,除了陸沉贈送的那件仙兵,老祖謝實,也先後贈送這位桃葉巷子孫,兩件重寶,一把名為“桃葉”的北俱蘆洲劍仙遺物,被謝靈大煉為本命物之一,還有一枚品秩極高、名為“滿月”的養劍葫。

    師徒四人,剛好一人坐一張長凳。

    阮秀還在舊中嶽地界,阮邛想要夾菜給誰,都沒機會。

    雖說閨女不在,可只要想到那個王八蛋如今不在落魄山,阮邛便心裡舒服些。

    阮邛說道:“董谷,先前你與我說過,是爭取百年之內躋身元嬰?”

    董谷趕緊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正色道:“是的師父。”

    阮邛說道:“那就別因為別人修行路上的快慢,影響到自己的心境,逼著自己提前躋身元嬰,修行證道,全是自家功夫。身在龍泉劍宗,不是劍修又如何,外人非議笑話又如何,哪怕是以後被徐小橋、謝靈超過了境界,又能如何?你就不是我龍泉劍宗的開山大弟子了?什麼時候龍泉劍宗需要靠拳頭論資排輩了,是我沒教過?還是你沒記住?”

    阮邛看了眼董谷,“繼續吃飯。”

    董谷立即拿起筷子。

    阮邛轉頭說道:“徐小橋,謝靈,你們倆吃過了飯,就去大驪舊中嶽地界,秀秀如果不願意回來,勸了沒用,就隨她。”

    徐小橋點了點頭。

    阮邛突然說道:“記得去那騎龍巷壓歲鋪子,多買些糕點。”

    性情寡淡的徐小橋難得露出一份笑容。

    謝靈更是難掩開心,總算能夠見著秀姐姐了。

    兩位龍泉劍宗嫡傳劍修,御劍去往那座槐黃縣小鎮,到了騎龍巷鋪子外邊,徐小橋在壓歲鋪子每樣糕點,都挑選了些,以桃花糕最多,足足兩大油紙包。

    掌櫃是那石柔。

    見著了徐小橋,尤其是那師門、家世都很顯赫的謝靈,石柔難免有些拘謹。

    聽說是給阮秀買糕點後,石柔便想要不收錢。

    畢竟秀秀姑娘,石柔是極親近的,只是好些年沒見到了。

    謝靈微笑道:“石掌櫃,謝了啊,錢還是要付的。”

    石柔便不敢多事。

    畢竟自己如今是這幅尊容,真要計較起來,確實不妥。

    然後兩人御劍去往龍泉劍宗的新地盤。

    雲海之上,謝靈笑問道:“二師姐,聽說秀秀姐身邊多了個小精魅?”

    徐小橋嗯了一聲。

    謝靈便不再多問。

    在那積雪厚重的山野之中,兩人走在下山路上,一個懷抱油紙傘的小姑娘一個飛撲出去,然後滿地打滾,渾身白雪,一路往下滾去。

    身後那個年輕女子緩緩跟著。

    小姑娘起身後,將手中油紙傘當那鐵錘,唸叨著:“老君掄錘兒,熒惑添炭屑,哎呦哎呦!雨師風伯在助陣唉,雷公電母來搭把手唉,噼裡啪啦!”

    年輕女子說道:“鑄劍口訣,不是這麼背的。”

    小姑娘停了手中掄錘子的動作,抬頭看了眼遠處大山,壓低嗓音問道:“秀姐姐,那可是山神唉,以前咱們大驪王朝的山君!放個屁兒,都好像打雷,能把我這種小傢伙炸死。為啥見著了你,怎麼還是那麼客氣呢?瞧著都不是客氣了,是怕秀姐姐呢。”

    阮秀說道:“你這麼聰明,知道答案,還問什麼。多說話,容易餓。”

    小姑娘眼珠子一轉,“秀姐姐,那你豈不是比我更聰明?”

    阮秀搖頭道:“我不愛想事情,比較笨。”

    小姑娘故意害怕起來,“秀姐姐,你那麼容易餓,不會餓壞了,就把我吃掉吧。”

    阮秀點頭道:“會的。”

    小姑娘屁顛屁顛跑到阮秀身邊,這下子是真擔驚受怕了,扯了扯她的袖子,輕聲道:“秀姐姐,莫吃我。”

    阮秀不太願意說話。

    小姑娘捧著那把暱稱撐花的油紙傘,“秀姐姐,小心我告狀哦……”

    結果小姑娘被阮秀輕輕一巴掌,打得旋轉了數十圈,重重摔在遠處積雪當中,一路滾去,壓斷了無數枯木樹枝。

    只是小姑娘很快就飛奔回阮秀身邊,渾然不當回事,應該是習以為常了。

    臨近山腳,小姑娘趕緊躲在阮秀身後。

    徐小橋和謝靈飄然而落,收劍入鞘。只說收劍姿勢,師出同門的兩人,便迥然不同,一個乾脆利落,一個風流寫意。

    一個畢恭畢敬喊大師姐。

    一個笑著喊了聲秀秀姐。

    阮秀點了點頭,只是說了句,“來了啊。”

    小姑娘在阮秀身後探頭探腦,奇了怪哉,劍仙一來來倆呀,瞧著不是神仙眷侶了,那個模樣可週正壞了的少年,一看就是喜歡秀姐姐的。

    方才喊了秀秀姐?

    嘖嘖嘖。

    小姑娘覺得這小劍仙,慘兮兮。

    徐小橋摘下包裹,遞給阮秀,笑道:“壓歲鋪子的糕點。”

    阮秀笑了起來,接過包裹,稍稍掂量了一下,便更開心了。

    小姑娘心中腹誹不已,瞧瞧,還不如一包裹糕點,來得讓秀姐姐高興。

    真想把這少年一棍子打暈了,拖回洞府當那未來的壓寨夫君,先養著唄,好看真能當飯吃的。至於所謂的洞府,也就她一個人了。

    阮秀小心翼翼掏出一塊桃花糕,放入嘴中,頓時滿臉笑意。

    然後捻了一塊糕點給小姑娘,小姑娘一口吞下,味道如何,不曉得。

    阮秀問道:“給錢沒?”

    徐小橋說道:“給了的。”

    阮秀點點頭,卻說道:“我去那兒,不用給錢。”

    徐小橋啞口無言。

    謝靈更是心情複雜。

    徐小橋說道:“師父讓我問大師姐,要不要回去。”

    阮秀說道:“回啊,怎麼不回。我還要聽小米粒講故事,這麼久沒見面,小米粒又可以瞎編出很多了。”

    徐小橋覺得這樣的理由,阮秀說了,反而是最天經地義的。

    ————

    在一處舊朱熒王朝藩屬小國郡城的坊間書肆,賣書人,是位姿色尋常的年輕女子,名為何頰,身段極好,哪怕臉蛋不夠出彩,仍是讓許多浪蕩子,常去書肆那邊晃悠,不過誰也沒佔著什麼便宜,至多就是嘴花花一番。那年輕女子言語不多,對此更是置若罔聞。也有那家境殷實卻也算不得郡望士族的年輕書生,來此買書,是那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天黃昏中,何頰坐在櫃檯後邊,正在翻看一本書籍,看了眼天色,就要起身關了書肆,回住處休歇,不遠,就隔了兩條巷弄。

    她剛放下書籍,便發現書肆門口外邊,站著一個背劍的年輕男人,哪怕不修邊幅,依舊是難掩英俊容貌,玉樹臨風,如楠如松,美質粲然。

    她柔聲道:“這位公子,對不住,小店要關門了。”

    他站在門檻外邊,好像一步都不敢跨出了,嘴唇顫抖,儘量讓自己語氣平靜一些,“剛好路過這邊,想要買幾本書,不是有意找你的。”

    何頰心中微微嘆息,這麼蹩腳的理由,你自己不信,騙得了別人嗎?

    只是何頰卻沒有多說什麼,坐回椅子,拿起了那本書,輕聲說道:“公子若是真想買書,自己挑書便是,可以晚些關門。”

    年輕男人依舊沒有跨過門檻。

    何頰就只是低頭翻看書籍,藉著夕陽餘暉,哪怕如今境界不值一提,可到底不是凡夫俗子,依舊不覺得如何為難。

    他鼓起勇氣,顫聲道:“隨我去風雷園吧?好不好,蘇稼?”

    哪怕她沒有施展那點障眼法,哪怕她真的改成了如今容貌,他依舊可以一眼就認出她來的。

    哪怕光陰長河倒流,她突然變成了一個小姑娘,哪怕她又突然變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劉灞橋都不會在人海中錯過她。

    只是這些話,他怎麼說得出口,又憑什麼說這些。

    何頰抬起頭,皺了皺眉頭,“我雖然不再是祖師堂嫡傳弟子,但是名字還在正陽山外門譜牒上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劉公子,你為何有此說?”

    何頰停頓片刻,“但是如今我算是下山歷練,劉公子就別喊我蘇稼了。”

    劉灞橋只覺得心肝肚腸都絞在了一起,哪怕已是一位大道可期的金丹瓶頸劍修,依舊在這一刻覺得窒息,都想要彎腰喘口氣了。

    劉灞橋問道:“你如今叫什麼?”

    何頰有些不厭其煩,“劉公子,與你有關係嗎?!”

    劉灞橋低下頭,小聲呢喃道:“我喜歡你啊,找了你很多年。”

    書肆女掌櫃何頰,或者說是正陽山蘇稼,站起身,說道:“劉公子,算我求你,留給我最後一點清淨地方,行不行?在此安家立業,我耗盡了最後一點積蓄,並不容易,劉公子,我與你不一樣的,以前是如此,如今更是。何況我從來就沒有喜歡你,劉公子,你捫心自問,你我見過幾次面,說過幾句話?”

    劉灞橋抬起頭,慘然笑道:“以前不曾說過話,都是今天才說的。”

    蘇稼緩了緩語氣,“劉公子,你應該知道我並不喜歡,對不對?”

    劉灞橋點點頭。

    蘇稼哭笑不得,“劉公子喜歡蘇稼,是風雷園的天才劍修劉灞橋,蘇稼便要對你感恩戴德嗎?”

    劉灞橋搖搖頭,“天底下沒有這樣的道理。你不喜歡我,才是對的。”

    蘇稼合上書籍,輕輕放在桌上,說道:“劉公子如果是因為師兄當年問劍,勝了我,以至於讓劉公子覺得有愧疚,那麼我可以與劉公子誠心說一句,無需如此,我並不記恨你師兄黃河,相反,我當年與之問劍,更知道黃河無論是劍道造詣,還是境界修為,確實都遠勝於我,輸了便是輸了。再者,劉公子若是覺得我落敗之後,被祖師堂除名,淪落至此,就會對正陽山心懷怨懟,那劉公子更是誤會了我。”

    蘇稼眼神清澈,“我自幼便上山修行,對於山下毫無記憶,所以打從記事起,就把正陽山當做了唯一的家鄉。”

    劉灞橋輕聲道:“只要蘇姑娘繼續在這裡開店,我便就此離去,而且保證以後再也不來糾纏蘇姑娘。”

    蘇稼氣笑道:“早與你說了,在這裡開一家書肆,買下一棟小宅子,已經耗光了積蓄,我就算想要搬,又能搬去哪兒?只是希望劉公子信守承偌。”

    劉灞橋點頭道:“會的。”

    最後劉灞橋還是沒有跨過門檻一步,只是問道:“我能不能在門檻這邊坐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蘇稼無可奈何。

    那個劉灞橋,還真就坐在門檻上了。

    等到餘暉將街上的人影拉得越來越長,劉灞橋終於起身走了。

    禾之秀實為稼,好稼者眾矣。

    喜歡這樣一個女子,有什麼不對。

    書肆裡邊,蘇稼搖搖頭,只想著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到此為止就好了。

    劉灞橋喜歡她這件事,其實在正陽山和風雷園之間,早年就不算什麼秘密,只是蘇稼對他,是真不喜歡。

    蘇稼關了書肆門,走去小宅。

    當年那場問劍之後,蘇稼失去了一切,一座劍峰,祖師堂嫡傳身份,師父饋贈的那枚養劍葫……

    以至於如今的滿身泥濘,只能躲在市井。

    在這之前,不是沒有坎坷,只是好不容易都將那些大大小小的糟心,一一應付過去,人走過來了。

    對於正陽山,就像她自己所說,並無恨意,甚至還有無法釋懷的愧疚。

    難以釋懷的,只是某些人,某些言語。

    但是對於那個李摶景的關門弟子,如今的風雷園園主黃河,蘇稼則有一種無法描述的恐懼,經常會讓她從噩夢中驚醒。

    無法理解,極難釋懷。

    黃河當年在三場問劍選址的風雪廟神仙台上,男子揹負劍匣,裝滿了小劍,卻非本命飛劍,分心馭劍,匪夷所思。

    一劍洞穿了蘇稼持劍之手,一次切斷了系掛腰間的那枚養劍葫紅繩,最後被兩把飛劍分別釘入兩隻手腕。

    在蘇稼昏厥之後,閉眼之前的最後一幕,是那黃河腳踩養劍葫,將其輕輕捻動。

    山嶽一般的男子,好似強大無敵的巍峨存在,卻處處無情冷血。

    甚至哪怕是今天見到了劉灞橋,其實蘇稼都在心神顫慄,因為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黃河,又想到了那個噩夢,那個罪魁禍首。

    蘇稼走在僻靜巷弄當中,伸出一手,環住肩頭,似乎是想要以此取暖。

    走著走著,蘇稼便臉色慘白,側身背靠牆壁,再抬起一手,使勁揉著眉心。

    長久過後,蘇稼抬起手背,擦了擦額頭汗水,去往那棟小宅子。

    蘇稼到了

    一條巷弄盡頭,打開門後,呆立當場,然後瞬間滿臉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