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九百一十章 故地重遊如翻書

    落魄山,山門口。

    陳靈均四處張望,趁著無外人,偷偷摸出一壺酒,手腕一擰轉,便多出兩隻疊好的酒碗,拋給桌對面一位新任看門人。

    一個青衣小童,跟個年輕道士,相對而坐。

    一個腳踩長凳,一個脫了靴子,盤腿而坐。

    陳靈均身體前傾,伸長胳膊,與那年輕道士磕碰一下,後者喝了一大口酒,哈哈笑道:“虛服虛服。”

    陳靈均問道:“仙尉老弟,不會覺得在這邊看門丟面子吧?要是不樂意,說一嘴,我把你調回騎龍巷就是了,反正老廚子那邊好商量,我就是一句話的小事。”

    “說啥傻話,趕緊的,自罰一碗。”

    仙尉抬了抬下巴,“我這個人品行如何,景清老哥你還不瞭解?嘴上藏不住話,心裡藏不住事,就是一個心直口快,做人絕不委曲求全。要是不喜歡待在這邊,早就捲鋪蓋回騎龍巷了。”

    按照陳靈均的說法,仙尉算是從騎龍巷草頭鋪子雜役子弟,破格升遷為落魄山外門子弟了,即便算不得什麼一步登天,也差不太遠了。

    聽說落魄山的第一任看門人,是個叫鄭大風的傢伙,之後陳山主的得意弟子曹晴朗,盧白象嫡傳弟子元來,還有貴為落魄山右護法的周大人,都曾在這邊當過差,要不是右護法出遠門了,這等好事,根本輪不到仙尉。

    如今這份重擔,就落在了仙尉的肩頭上,當然是景清老哥鼎力推薦的結果了。

    在那騎龍巷草頭鋪子,沒了賈老哥坐鎮,就真心沒啥意思了,來這邊,天不管地不管的,倒也舒坦。

    其實一開始,仙尉也覺得悶,只是一個不小心,仙尉就在鄭大風的宅子裡邊,發現了一座寶山!好個學海無涯。

    如今別說是什麼雨雪天氣了,就是天上下刀子,仙尉也能杵在這山門口紋絲不動。

    仙尉有些替自家兄弟打抱不平,“創建下宗那麼大事兒,山主都不喊你過去?”

    只是不等陳靈均找理由,仙尉就自問自答起來,“是了是了,咱們上宗這邊總得有個主心骨,不然山主肯定不放心,這麼大一份家業,遭賊就不妥了。算我說錯話,自罰一碗便是。”

    陳靈均放聲大笑,高高舉起酒碗,“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有咱們倆看大門,老爺只管放一百個心。”

    一個粉裙女童,默默站在臺階那邊。

    陳靈均立即擺出一個餓虎撲羊姿勢,身體猛然間前傾,趴在桌面上,再伸出一隻手,擋住酒壺和酒杯,側過身,背對著臺階那邊,大聲埋怨道:“仙尉,咋個還喝上酒了,不成體統啊,怎麼勸都勸不住,今兒就算了,下次再這樣,我可要生氣了,兄弟歸兄弟,規矩歸規矩,下不為例啊!”

    仙尉心領神會,目不斜視,一臉的愧疚難當,點頭道:“怨我嘴饞,一個沒管住。”

    暖樹提醒道:“鄭叔叔說過,山門就是人之眉目,給人的第一印象如何,是很重要的,所以平時最好不要喝酒,實在饞酒,也要要少喝酒,可以在宅子小院裡邊小酌幾杯,同時稍稍留心門口有無客人登門,等到有人靠近山門那會兒,就趕緊散散身上酒氣,再來出門待客,免得讓外鄉客人們誤會我們落魄山的風氣。”

    陳靈均一邊故作豎耳聆聽狀,一邊偷偷朝仙尉做鬼臉。

    暖樹看也不看那個陳靈均,對那個年輕道士笑道:“仙尉道長,沒說你,我說某人呢。”

    陳靈均氣不打一處來,咋個還胳膊肘往外拐了,不過犯不著跟個丫頭片子置氣,轉過頭,嬉皮笑臉道:“今兒這麼閒,都逛到山門口了,是偷懶啦?”

    暖樹沒好氣道:“朱先生讓我捎句話給你,黃庭國那位御江水神,剛剛寄了封信到咱們山上,說今兒申時就到落魄山做客,要找你喝酒,朱先生讓你自己看著辦。呵,等會兒好好喝酒,可勁兒喝,誰稀罕管你。”

    說完就走了,山上還有好些事務要忙。

    仙尉一臉訝異,等到落魄山小管家拾級而上,漸漸走遠,這才壓低嗓音問道:“難得瞧見暖樹也有生氣的時候,怎麼回事?”

    陳靈均一臉悻悻然,憋了半天,含糊其辭道:“小丫頭片子,對我那位御劍水神兄弟,有那麼點小誤會。”

    仙尉好奇道:“給說道說道。”

    陳靈均愈發尷尬,“頭髮長見識短,她懂什麼。沒啥好說的,喝酒喝酒。”

    原來當年那位御江水神,求到了陳靈均這邊,最後成功得到了一塊大驪刑部頒發的太平無事牌。

    在山外小鎮酒桌上,給出無事牌的時候,青衣小童在酒桌上,挺起胸脯,嘴上說是小事一樁。

    可事實上,光是在魏檗那邊,陳靈均就碰了一鼻子灰,身為北嶽山君的魏檗,披雲山還是自家落魄山的鄰居呢,更是跟老爺好像穿一條褲子的朋友呢,結果不肯幫忙也就算了,還說了一大堆故意噁心人的話,實在沒轍,就只得去別處燒香唄,反正都求了一遍,最後只得拿出一顆老爺當新年紅包送給自己的蛇膽石,還是最喜歡的那顆,再次連夜偷偷跑去披雲山,期間在山腳盤桓老半天,倒不是捨不得那顆蛇膽石,實在是擔心第三次聽著魏狗屁的狗屁話,一咬牙,總覺得不能對不住御江水神兄弟,自己那點面子,至多就是丟在披雲山撿不起來,反正也沒誰見著,丟人也丟不到落魄山和御江去,最後算是跟魏檗做了筆買賣,才算用真金白銀買下了塊刑部無事牌。

    過了幾年,御江水神還來找過青衣小童喝酒,說是太久沒見他了,掛念兄弟,所以哪怕作為水神,離開轄境,得跟黃庭國和大驪朝廷討要兩份關牒,才能一路走到落魄山,不打緊,這些都是小事。

    然後在那座小鎮最高的酒樓內,兄弟二人酒足飯飽,御江水神突然想起一事,說是來時路上,瞧見了鐵符江楊花的那座水神廟,有些羨慕,就想要讓陳靈均再幫點小忙,好跟作為黃庭國宗主國的大驪王朝美言幾句,好將御江邊境線上幾條別家的支流江河,劃撥到御江地盤裡邊。如此一來,陳靈均以後回到御江,老弟兄們也都有面子。

    御江水神笑著說自己就是順嘴一說,讓陳靈均不用太當真。

    陳靈均硬著頭皮,當然沒有婉拒此事,陳大爺的酒桌上,就沒有一個“不”字。

    不過陳靈均這次倒是沒有大包大攬,說自己一定能夠辦成,可還是給出了一大筆神仙錢,說是讓兄弟先去跟黃庭國朝廷那邊打點打點關係,至於自己這邊,當然會幫忙說幾句話,義不容辭。

    其實那會兒御江水神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陳靈均也只是心情黯然,沒多說什麼。

    御江水神一離開小鎮,陳靈均就硬著頭皮先去了趟披雲山。

    回了落魄山,就蹲地上撿瓜子吃。在暖樹這個好像突然開竅的笨妮子那邊,陳靈均當然說自己沒有給錢。

    只是之前在披雲山,魏檗說話就難聽了,不幫就不幫,還喜歡扯些有的沒的,半點不仗義,說了句讓陳靈均心裡頂難受的話。

    大致意思是罵陳靈均,那御江水神,把你當傻子,你就把傻子當得這麼開心?

    哪怕時隔多年,一想到這句混賬話,陳靈均還是覺得心裡不得勁,當年確實是自己沒能幫上水神兄弟,御江最終還是沒能兼併那幾條江河,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一趟衣錦還鄉的故地重遊都沒有。

    陳靈均喝了一大口悶酒,杯中酒一飲而盡。

    當年在御江,沒虧待過他陳靈均。

    沒理由自己混得好了,就不認以前的朋友。

    只是不知道這次水神兄弟,來落魄山找自己,是不是有事相求,自己又能不能幫忙辦成。

    也愁,愁也。

    所幸手邊有酒眼前有友。

    離著申時還有小半個時辰,陳靈均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有在山門口等那御江水神兄弟,而是與仙尉告辭一聲,說自己要去紅燭鎮那邊接朋友。

    約莫一個時辰過後,陳靈均從紅燭鎮那邊御風返回,飄然落地,兩隻袖子甩得飛起,大搖大擺走向山門口,扯開嗓門與那坐在竹椅上的看門的仙尉老弟大笑道:“我這水神兄弟,傻了吧唧的,浪費那麼多的官場香火情,走這麼遠的路,你猜怎麼著,就只是找我喝酒呢!”

    仙尉懶洋洋靠著椅背,曬著冬末的溫煦眼光,使勁點頭,豎起大拇指,“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畢竟是景清老哥的朋友嘛,下次有機會,幫我引薦引薦。”

    如此一來,自己將來去御劍那邊遊歷,不得蹭幾頓好酒好肉?

    仙尉如今算是摸清楚陳靈均的脾氣了,誇他的朋友,比誇他更管用。

    陳靈均大手一揮,坐在一旁的竹椅上邊,伸長雙腿,抱著後腦勺,滿臉燦爛笑意,“屁大事,恁廢話。”

    其實曾經私底下問過老爺,說將來御江水神哪天來落魄山做客了,自己能不能帶著朋友逛逛落魄山。

    老爺當時笑著說當然沒問題啊,除了竹樓和霽色峰祖師堂之外,都是可以的,祖山霽色峰的山頂風景就不錯,你一定要帶他去,回頭你可以跟暖樹招呼一聲,幫你們倆備些瓜果點心,就說是我說的。

    只是老爺還說了,不如哪天我在山上的時候,你們倆約個時間,讓我這個山主來做東,請他喝頓酒好了。

    今兒老爺湊巧不在山上,在桐葉洲那邊忙大事呢。

    陳靈均到底擔心老廚子和暖樹會嫌煩,便沒好意思帶著御江水神登上落魄山。

    如果自家老爺就在山上,看他還去不去紅燭鎮,只在那邊找個酒樓喝酒?

    不過讓老爺親自請人喝酒就算了。

    所以陳靈均就一直沒與御江水神約酒。

    陳靈均不願意讓老爺喝這種應酬酒水,自己的朋友,畢竟不是老爺的朋友,沒那必要。

    自己畢竟是最早跟著老爺來這落魄山的,最知道老爺這麼多年來的辛苦和不容易,自己的面子可以半點不值錢,但是老爺的面子,必須很值錢。

    朱斂坐在坐在臺階頂部,山君魏檗站在一旁,一起看著山門口那個眉眼飛揚的小傻子。

    魏檗趕在陳靈均之前,就找到了那個飛劍傳信落魄山的御江水神。

    其實是山主陳平安的授意。

    好像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出了,說如果他剛好不在山上的時候,那位御劍水神再來找陳靈均,如果真的只是喝酒,很好,就讓陳靈均逛過了落魄山,再去披雲山那邊喝頓酒都沒問題,讓朱斂與魏檗打聲招呼,就說是自己答應陳靈均的。可如果又是讓陳靈均幫忙,那麼飛劍傳信到落魄山後,朱斂就第一時間通知魏檗,勞煩魏山君去堵門,能幫忙就儘量幫忙,需要折算成神仙錢的,不用跟落魄山客氣,就當是親兄弟明算賬了。

    但是得好好提醒那位御江水神一句了,下不為例。

    魏檗好奇問道:“如果御江水神今天不開這個口?陳平安真會在山上請他喝酒?”

    朱斂笑道:“當然啊。不然你以為?我家公子對這個陳大爺,其實都快寵到天上去了。既然陳靈均傻,公子也就陪著一起傻了。”

    不然也不會故意將落魄山左護法位置空懸多年。

    只說陳靈均去北俱蘆洲的那趟大瀆走江,就耗費了自家公子多少心思?用崔東山的話說,就是恨不得在哪裡上茅廁都給仔細標註出來了。

    朱斂抬起手,輕輕呵了口氣,笑問道:“幫了什麼忙?”

    魏檗扯了扯嘴角,沒好氣道:“還好沒有獅子大開口,只是這次山水神靈考評,御江水神府那邊,原本得了個‘丙上’,我幫忙提了一級,升為‘乙下’了。”

    寶瓶洲五嶽地界與中部大瀆兩座公侯水府,才有資格舉辦每十年一度的山水考評,對待各自轄境內的各路山水神靈、各級城隍廟的考評,總共才甲乙丙三級評語,甲上空懸,其實就是做做樣子的,除非是功德極大,一般不會給出這個評語。甲下等,可以升遷一級。故而甲中,是可以跳級升遷的。

    一般來說,大驪朝廷只是負責勘驗,不太會推翻某個考評結果,除非是“甲上”評語,需要皇帝陛下召開廷議,如果有山水神靈獲評甲中,會被散朝後的御書房議事提上議程,至於甲下,只需要專門負責山水譜牒的禮部侍郎,與五嶽山君、大瀆公侯府私下接洽即可。

    朱斂嘖嘖道:“這還算小忙小人情?按大驪山水律例,被打入‘丙’等,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若是最次等的丙下,直接就會失去神位,丙中,金身降一級品秩,丙上,品秩不變,但是除了以觀後效,如果下一次考評,未能達到乙中,哪怕是乙下,一樣會被降低神位。

    相信這也是御江水神為何敢來落魄山找陳靈均的根源所在。

    不然如今寶瓶洲的山水神靈,別說一個大驪藩屬小國的從五品水神,估計就是正三品高位的,但凡沒有一點早年積攢下來的香火情,都沒誰敢保證到了落魄山的山門口,就一定能夠登山。

    故而誰敢冒冒然趕往落魄山做客,道理很簡單,一座落魄山,譜牒成員攏共就那麼些,你想讓誰來負責待客?

    是落魄山的年輕劍仙山主?還是劍氣長城的隱官陳平安?!

    魏檗笑道:“我其實也就是多給御江十年期限,要是下次大考,沒能得到一個‘乙中’,我那北嶽考評司,就得新賬舊賬一併算了。”

    “我雖然沒這麼直接說,那傢伙倒是聽明白了,反正以御江的底蘊,真要上點心,再從財庫裡邊拿出一點家底,往御江和支流裡邊多砸點神仙錢,得個乙中,不是太難。何況真要得了個乙中,還能得到賞罰司送出去的一筆金精銅錢,這筆賬,很容易算清楚,御江虧錢不多。”

    朱斂打趣道:“別的不說,只說能夠讓咱們山君大人親自現身攔路,不管是好言相勸,還是敲打一番,就是一樁花多少錢都買不來的酒桌談資。”

    魏檗看了眼山門口,忍不住問道:“你說咱們這位陳大爺猜得到這裡邊的彎彎繞繞嗎?”

    朱斂笑著搖頭道:“他就是個真傻子,猜不到的,都不會往這方面想。”

    魏檗笑著點頭,“真要有那腦子,早就是玉璞境了,尾巴還不得翹到天上去。”

    朱斂到底是向著自家人,“還好了。”

    魏檗忍不住又問道:“我就想不明白了,陳靈均到底是怎麼想的,再笨,也總該知道點數了,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朱斂笑而不言。

    老廚子只是坐在臺階上,雙手籠袖,抬起視線,眺望遠方。

    雲生大壑無人境,搜盡奇峰打草稿。

    魏檗想起一事,忍俊不禁道:“落魄山送去的那幅對聯,廣福寺那邊是真心喜歡的,不然也不會與中土玄空寺的贈聯,算是一併居中懸掛了。”

    朱斂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寶瓶洲那座剛剛躋身宗字頭的禪寺,有位德高望重的佛門龍象,前不久剛剛舉辦升座慶典。

    不知怎麼就託關係找到了披雲山魏檗,再找到了落魄山,因為事出倉促,拖延不得,魏檗就讓朱斂代勞,贈送一副對聯。

    朱斂本想飛劍傳信仙都山,原本這種事情,於情於理都該是山主親筆,只是時間上確實來不及了,就只得模仿自家公子的筆跡,而且公子有意留了一方“陳平安”私章在竹樓,本就是讓朱斂隨用隨取的,寫完那副對聯後,再鈐印上私章,讓魏檗一併送去了那座佛寺,而那位剛剛擔任住持的老僧佛法艱深,且有采雲、放虎兩樁禪宗典故在。

    採雲補衲,放虎歸山。宗風如龍,見性成佛。

    登法王座,作獅子吼。千年暗室,一燈即明。

    魏檗就要返回披雲山,案牘如山海,半點不誇張。

    不曾想朱斂的一些言語,讓魏檗不但停步,一併坐在臺階上。

    “有些人讀書,喜歡倒回去翻書看。”

    朱斂雙手托腮,眯眼而笑,輕聲道:“陳靈均是,你魏檗也是,只不過你們翻看的內容,不一樣罷了。”

    “而且揀選著翻看舊書頁時,我們都喜歡看那些最美好的文字。”

    “故而即便時過境遷,真的物是人非了,又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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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暮遠岫茫茫山,細雨微風淡淡雲。

    自家數峰清瘦出雲來。

    徹底搬出處州地界的龍泉劍宗,徐小橋帶著兩位新收的嫡傳弟子外出遊歷,謝靈在閉關修行。

    以至於新任宗主劉羨陽,帶著餘姑娘難得回一趟師門,結果就只見著個大師兄董谷,在為一撥再傳弟子傳授劍術。

    當年比董谷、徐小橋幾個稍晚上山的那撥記名弟子,上任宗主沒留下那幾個劍仙胚子,真正成為阮邛入室弟子的,反而是幾個資質相對較差的,其中就有兩個盧氏刑徒遺民,只是當年的年幼孩子,如今也都成為別人的師父了。

    劉羨陽問道:“阮鐵匠呢?今兒怎麼沒在山上打鐵?我來山上之前,不是飛劍傳信了嗎?”

    董谷沒搭理。

    整個寶瓶洲,敢稱呼師父為阮鐵匠的,恐怕就只有這個師弟了。

    先後兩位皇帝陛下,都對師父敬重有加,一洲仙師,都不用說別人,只說昔年鄰居的落魄山陳山主,敢嗎?

    所以如今龍泉劍

    宗的再傳弟子,一個個的,都對那位常年深居簡出見不著人影的祖師爺阮邛,佩服得五體投地,只因為他們都曾聽師門長輩徐小橋,說過寥寥幾句“曾經事”,她說當年那位陳劍仙還是小鎮少年時,曾經在咱們宗門建造在龍鬚河畔的鐵匠鋪子打雜,算是山下市井的那種打短工,而陳劍仙早年在師父這邊,一樣禮數周到,畢恭畢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