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九百一十二章 如此問劍

    柳質清鬆了口氣,就像他在金烏宮那邊,早早與杜俞明說一事,少年性命如何,見到之前,是誰都不好說的。

    畢竟杜俞是第一個找到自己,柳質清便與劉景龍略顯見外地道了一聲謝,然後開始掏袖子,作甚,必須是找酒啊。

    劉景龍趕緊伸手按住柳質清的胳膊,微笑道:“就算我不出手,你們也是趕得及的,因為……”

    劉景龍停下言語,轉頭與少年問道:“可以說嗎?”

    少年燦爛一笑,“劉先生隨便說,又不是啥見不得光的事。”

    剡藤還是覺得稱呼劉宗主為劉先生更好些,劉先生學問很大的,這兩天的朝夕相處,幾乎就沒有劉先生不知道的事情。

    劉景龍這才繼續說道:“剡藤出身剡溪,歷史上那邊自古多藤蔓,最適宜拿來造紙,曾是周邊數國文書公函的官府用紙,性耐久,百年不蠹,尤其是那種金版箋,便是山上仙師都會用來書信,但是兩百年前,剡溪水位驟然清淺,近乎乾涸,兩岸古藤也就跟著逐漸凋零了,由於原料枯竭,使得剡紙絕跡多年,一國當地仙師受限於境界,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便失去了這筆財源,其實這是剡藤得了一份天地造化,被當地氣運無形庇護,所以煉形期間,得山水清氣,類似修士閉關,天然封山了,免得招徠覬覦。”

    “等到剡藤煉形成功,地界自然而然就恢復了山水原貌,而且古藤相較於往,愈發繁茂,這便是一種大道反哺,剡藤又性情淳樸,不願立即離開,心意是好的,結果就被墨龍派修士盯上了,因為他們發現斬藤造紙,若是再加入幾味仙材草木,紙張質地極好,說不定就可以暢銷一洲仙府,所以剡藤就被墨龍派派視為了一棵搖錢樹,拿去給範峭邀功,這也是為何剡藤有此劫難,範峭又為何會勢在必得,不惜大費周章的同時,又暗中留下剡藤的性命,就是在等剡藤低頭服軟,只因為剡藤在牢獄內,讓那範峭發誓,放過杜俞和鬼斧宮,才願意返回剡溪,範峭覺得此事太過丟人現眼,甚至都不願意隨便假裝發個誓矇騙剡藤,覺得只要抓住了杜俞,就可以一勞永逸了,不由得剡藤不配合。鬼斧宮那邊,我已經讓一位我們太徽劍宗的劍修候著了,只等瓊林宗修士去興師問罪。”

    劉景龍娓娓道來,說得極為細緻。

    但是沒有誰覺得劉宗主說得絮叨。

    陳李就默默記住了那個名叫範峭的瓊林宗譜牒修士,呵呵,半百歲數的金丹劍修,天才得很吶,畢竟結丹一事,比自己不過晚了約莫三十年嘛。

    好人做好事往往沒有理由,聰明人做壞事倒是目的明確,脈絡分明。

    陳李望向那個少年,輕聲笑道:“剡藤,按照你們那邊的地方縣誌記載,我聽說剡紙裡邊,還有種失傳已久的捶冰紙,比那金版箋材質更好,以後我能不能與你預定一百刀宣紙。”

    少年神色靦腆道:“多少都成!”

    高幼清小聲問道:“陳李,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陳李斜眼望去,“你覺得呢?”

    高幼清笑了笑,是自己問了個傻問題,不能怪陳李沒耐心。

    除了修行一事,陳李這些年在浮萍劍湖,翻遍了宗門檔案不說,還專門懇請那些師兄師姐,幫忙收集、歸攏北俱蘆洲歷史上的山水邸報,王朝官史檔案,以及各地地方縣誌。

    練劍之餘,便是看書。

    陳李也不覺枯燥,修道日子過得像是個老人。

    二十多個留在浩然天下修行的劍仙胚子。

    便是“我倆徒弟天下最好”的謝松花,都不得不承認一事,真要論資質,天賦,心性,機緣,加在一起的話,陳李哪怕是在劍氣長城,在齊狩、龐元濟之後的劍氣長城最年輕一輩劍修當中,一樣當得起“領銜”二字。

    所以陳李當初沒有留在劍氣長城,不曾跟隨飛昇城去往嶄新天下,對於如今的飛昇城而言,也是一樁不小的遺憾事。至今還會時常被老人們提起,言語之中,滿是惆悵,不然陳李在飛昇城祖師堂,肯定會有一席之地。

    只是陳李是跟隨酈採,去了那座北俱蘆洲,倒也不差。

    佩劍晦暝,曾是一位劍仙私宅主人的遺物,而上一任主人,剛好是一位北俱蘆洲的散修劍仙。

    至於陳李的那把本名飛劍“寤寐”,神通玄妙,避暑行宮評點為“乙上”品秩,據說這還是隱官大人刻意壓低了品秩。

    可惜當初未能去往避暑行宮,在那位年輕隱官身邊耳濡目染,不然陳李的“小隱官”綽號,就更名副其實了。

    榮暢問道:“那咱們就動身去往瓊林宗?”

    陳李說道:“榮師兄,我們住一兩天再走不遲,不然我們人太多,太顯眼了。反正瓊林宗的祖師堂又不會長腳跑路。”

    杜俞已經近乎麻木了。

    見怪不怪。

    好人前輩,怎麼認識這麼多的山上朋友。

    因為臨近渡口,才知道這位和顏悅色的榮師兄,竟然是浮萍劍湖酈採劍仙的開山大弟子。

    大概我是陳劍仙認識的朋友裡邊,最沒出息的一個?不用大概,肯定是了。

    這麼一想,杜俞非但沒有羞愧,嘿,反而挺自豪的。

    兩袖清風瓊林宗,天下無敵玉璞境。

    北俱蘆洲的瓊林宗,可謂名動天下,更是被譽為“被問劍次數最多”的宗字頭門派。

    歷史上大大小小的問劍,不下百次。

    不過許多所謂的問劍,也就是遠遠亮起一道劍光,遙遙砸在瓊林宗的山水大陣之上。

    只有九次砸中了祖師堂,其中三次,真正打碎了祖師堂,就有昔年猿啼山劍仙嵇嶽。

    瓊林宗始終屹立不倒。

    難怪瓊林宗的宗主婁藐,有那底氣與一洲劍修放言,我要以一宗戰一洲!劍仙於我是浮雲!

    至於到底是不是婁藐親口所說,還是有人代勞,幫著婁宗主道出心聲,重要嗎?不重要。

    反正傳聞連咱們那位德高望重的火龍真人,早年曾走在百泉山上,都要撫須頷首,由衷稱讚一句“好強”。

    瓊林宗有錢。

    有錢是真有錢。

    只說那處經常有修士訂立生死狀的砥礪山,附近有個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百泉山,最適宜修士觀戰,大如小國山嶽,瓊林宗不但買下了整座山頭,還在那邊開闢出千餘座仙家洞府宅邸,只租不賣,有點類似玉圭宗的雲窟福地,財源滾滾,細水流長,一筆筆神仙錢,都落入了瓊林宗的口袋,單筆神仙錢,並不起眼,可累積在一起,就極為可觀了,而且越是長租,價格反而越昂貴。

    基本上北俱蘆洲排得上名號的門派、修士,在那百泉山上,都會有一兩處私宅。

    不少山澤野修,更是如此。

    不問姓名,也無需與瓊林宗報備來歷根腳,只需一個化名,一袋子分量足夠的神仙錢,就可以得到兩塊玉牌,用來登山和開門。

    瓊林宗駐守修士,歷來只認玉牌不認人。

    再加上那邊的鏡花水月,經營千年,使得一座百泉山,天地靈氣之充沛,護山大陣之堅固,已經完全可以媲美一洲大國五嶽。

    此外擔心被問劍,斷了財路,一些個佔地最好、最宜修行的風水寶地,都被瓊林宗無償送給一些老仙師,所以山上,常年會有數位老仙師坐鎮各自府邸,他們只需要在修行期間,可能是十年,至多二十年,幫忙擋下那些毫無徵兆的問劍即可。

    瓊林宗婁藐,指玄峰袁靈殿,二郎廟袁鞅,咱們北俱蘆洲的這三位玉璞境,能隨便打個中土神洲的仙人。

    這是“一洲公認”的事情。

    據說最早是姜尚真提出來的,一下子就傳遍北俱蘆洲,姜狗賊難得說句人話。

    劉景龍說道:“問劍一事,人不用多,質清,榮劍仙,加上我就夠了。你們幾個,就留在瓊林宗的那座銅錢渡,不用跟隨我們登山。”

    白首白眼道,“嫌棄我們境界低拖後腿,就直說。”

    柳質清已經開始跟榮暢喝上酒了,劉景龍視而不見,約莫是瞧不上兩人的酒量吧。

    劉宗主的酒量,到底是怎麼個深不見底,別說如今的北俱蘆洲,就是劍氣長城那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在這件事上,金烏宮柳質清,浮萍劍湖酈採,老匹夫王赴愬,還有最早雲上城的徐杏酒,人人有份,都有功勞。

    至於那個罪魁禍首,如今忙著在桐葉洲那邊籌建下宗呢。

    陳李猶豫了一下。

    劉景龍笑問道:“陳李,是有什麼建議?”

    陳李靦腆一笑,“那我就隨便說幾句。”

    陳李一揮袖子,水霧朦朧,最終出現了一處瓊林宗地界的堪輿圖,指了指祖山半山腰處,“劉宗主,我就是有個猜測,這座瓊林宗祖山,自半山腰的這座泉湧亭起,我覺得就是一座迷陣,鄰近祖師堂處的這條白蛇徑,又是一座山水陣法,故而歷代外鄉劍修與之問劍,看似破開了山水禁制,即便劍光成功落在祖師堂上邊,最終一劍攪爛祖師堂,其實皆是落空了。”

    “瓊林宗才了那個‘紙糊的山水陣法,流水的祖師堂”一說,往往過不了兩個月,瓊林宗就能重新建造出一座嶄新祖師堂,在我看來,並非是外界傳聞的瓊林宗財大氣粗,什麼唯手熟爾,當然瓊林宗肯定不缺這個錢,可以是可以,但是這種勾當,根本不符合瓊林宗修士的性格,所以極有可能,外人眼中的祖師堂,就只是個高明的障眼法,真身是一處螺螄殼道場,故而劍光打碎的,就只是個空殼子。”

    “所以劉宗主你們這場問劍,如果只是想要個面子,大不了跟以往劍修一樣,站在臨近山巔,朝那瓊林宗祖山遙遙遞出幾劍,也算讓瓊林宗顏面掃地,可如果希望問劍在實處,不但要登山,路過泉湧亭,還要小心山水迷障,之後走在白蛇徑上,亦是同理。

    像我師父說的那樣,潛入祖師堂附近,想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其實難度很大。”

    劉景龍微笑點頭,不愧是劍氣長城的小隱官。

    被陳李說中了七八分。

    光憑著一份四處拼湊而來的堪輿圖,推斷出這些結論,已經很難得了。

    再看看那個正忙著偷偷喝酒的自家大弟子,劉景龍便有些無奈,這麼喜歡喝酒,到了仙都山,跟某人好好稱兄道弟喝一場。

    高幼清聽得聚精會神,雖說陳李在她這邊從沒個好臉色,但是習慣就好呀,師父說啦,陳李就是個面冷心熱的。

    杜俞聽得大為歎服,這位小劍仙,瞧著年紀不大,江湖經驗十分老道啊。

    陳李試探性問道:“劉宗主,我能不能不報名號,偷偷與那範峭問劍一場?”

    劉景龍點頭道:“你與範峭問劍過後,我可以讓這個消息,近期之內傳不到瓊林宗去。用某人的話說,可問可不問的劍……”

    陳李立即心中瞭然,笑著接話道:“我輩劍修,先問再說!”

    劉景龍提醒道:“前提是打完能跑,最好是儘量做到不露痕跡。對了,別殺人,以後有的是機會。”

    陳李沉聲道:“懂了。”

    劉景龍突然笑問道:“陳李,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你在浩然天下的第一次問劍吧,選擇與範峭問劍,不會覺得彆扭?”

    陳李搖頭道:“這有什麼好彆扭的,只要我不高過對方境界,跟誰問劍不是問。”

    我們隱官大人,都能身穿女子衣裙去戰場廝殺,身姿婀娜,花枝招展,嬌叱幾聲,也沒覺得有絲毫彆扭啊。

    一想到這種事情,陳李便只覺得隱官大人,真是高山仰止,這輩子都難以企及了,只求在登山途中,自己能夠依稀看到隱官大人的那個青衫背影吧。

    陳李突然閉上眼睛,祭出飛劍,卻只是遊曳去往一處鄰近的本命竅穴,陳李的一粒芥子心神沉浸其中。

    片刻之後,陳李睜開眼睛,問劍完畢。

    本命飛劍“寤寐”,醒時為寤,睡時為寐。

    陳李沒下狠手,只是往那個範峭身上戳了幾個小窟窿。

    因為他對於這把本命飛劍的煉化,遠遠稱不上“大成”。

    之後一天晚上,範峭又捱了一場問劍。

    都是一個眼花,便有一位面容、身形飄渺不定的劍修,毫無徵兆出現在自己眼前,再戳他幾劍,範峭毫無還手之力。

    而那個老元嬰的護道人,竟然根本就見不著那個劍修。

    不說範峭,就是那個老元嬰都被嚇得肝膽欲裂。

    到底是哪位與瓊林宗不對付的上五境劍仙,好意思如此陰魂不散,糾纏一個金丹晚輩?!

    至於從墨龍派寄給瓊林宗的先後兩把傳信飛劍,都悄無聲息跑到了劉景龍袖中,會稍晚一點再寄給瓊林宗祖山。

    之後一行人動身去往瓊林宗。

    陳李他們留在了銅錢渡口。

    劉景龍三人去往瓊林宗祖山,外鄉遊歷之人,需要在半山腰的泉湧亭止步。

    可其實一登山,便是學問。

    因為柳質清和榮暢驚訝發現,視野模糊的山水朦朧中,好像又有三人,就走在了旁邊道路上,他們三人與“自己”愈行愈遠。

    好個瓊林宗,竟然幾乎是砸錢砸出了兩座虛實無比接近的祖山。

    在真正的祖山登山神道,劉景龍手持符籙率先開路,而且每一步,皆是畫符,柳質清和榮暢就像走在一座符陣之中。

    劉景龍只是在那湧泉亭和白蛇徑某地駐足片刻,很快就帶著身後兩人繼續“散步”。

    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那座祖師堂外。

    榮暢忍不住以心聲問道:“是這裡了?”

    劉景龍開口笑道:“不用心聲也是可以的,瓊林宗修士聽不見。”

    柳質清問了句題外話,“劉景龍,你跟我說實話,與劍修之外的仙人對敵,你需要遞出幾劍?”

    結果劉景龍笑道:“不好說,又沒跟仙人打過。”

    柳質清一時語噎。

    劉景龍說道:“這次問劍,不宜太過打草驚蛇,因為陳平安下次遊歷北俱蘆洲,一定會親自走一趟瓊林宗,他有件私事要聊。所以我們砍完這座祖師堂就撤退,就不與瓊林宗修士問劍了。”

    柳質清氣笑道:“就這麼個祖師堂,杵在原地任由我們砍,我們跟樵夫砍柴有什麼兩樣,也算問劍?”

    劉景龍無奈道:“怪我?”

    榮暢放聲大笑,柳劍仙忒矯情,我可是無所謂的,立即祭出本命飛劍,朝那祖師堂就是一通亂砍。

    柳質清只得跟上。

    劉景龍倒是沒有遞劍,只是一手負後,抬起一手,指指點點,留下了一道符籙,再指著地面,最終留下了兩符兩句話。

    頭頂三尺有神明。

    回頭再來場問劍。

    三位劍修原路返回。

    只留下一座徹底淪為廢墟的祖師堂。

    劉景龍讓柳質清和榮暢停步,下一刻挪步,他們就與泉湧亭“三人”身形重疊,不少修士都在此扎堆眺望景色。

    隨後便有轟然一聲,驚心動魄,聲勢之大,如耳畔打雷,只是修士們四處張望,卻不明就裡,整座瓊林宗祖山和鄰近諸峰,分明都毫無異樣,到底是哪裡傳出的動靜?

    劉景龍三人便夾雜在山道人流中,瀟灑下山去了。

    還在銅錢渡那邊逗留了兩天,這才一同慢悠悠乘坐渡船,去往中部濟瀆,逛過了大源王朝京城和水龍洞天,這才分道揚鑣。

    劉景龍帶著弟子白首,坐上了那條風鳶渡船,杜俞和剡藤,暫時跟隨榮暢他們去浮萍劍湖,柳質清要沿著那條大瀆一路遊歷。

    在渡船上,白首與白玄是熟人,相談甚歡,還要加上那個二管事賈晟。

    劉景龍按照陳平安在信上的叮囑,找到了那個名叫柴蕪的小姑娘,取出兩張符紙,放在桌上,讓柴蕪學自己畫符。

    柴蕪畫得一絲不苟,反正就是依葫蘆畫瓢。

    白玄看得哈哈笑。

    這個草木丫頭,鬼畫符呢。

    小米粒端坐在一旁,為柴蕪輕輕鼓掌。

    劉景龍看了眼一粒符膽靈光,心中有數了,笑問道:“柴蕪,想不想學畫符?只要不耽誤主業修行,就藝多不壓身。”

    柴蕪點點頭,說道:“如果劉宗主願意教,我當然願意學,不過我的修行資質不太好。”

    劉景龍忍不住問道:“為什麼會覺得自己的修道資質不太好?”

    柴蕪有些難為情,搖搖頭,不說話了。

    陳山主曾經親自教了兩次,以後都不稀罕找自己了,只讓小陌先生代勞。

    也沒啥,自己在渡船上邊蹭吃蹭喝,每天一斤酒,還是山上神仙老爺們才能喝得上的仙家酒釀,那滋味,比起山下酒鋪的劣酒,不那麼像是喝刀子,但是餘味長,所以做人不能不講良心,得念那位陳山主的好。

    再說了,別看周護法平時瞧著迷迷糊糊的,聰明著呢,記性好得很。

    落魄山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右護法啥都記得,啥都知道。

    所以周米粒知道的事情,基本上就是陳山主知道的事情了。

    風鳶渡船一路跨海南下,即將進入寶瓶洲陸地。

    這天夜幕裡,劉景龍與米裕站在船頭,小米粒也就沒有繼續巡夜,擔心打攪餘米和劉先生聊大事哈。

    在自己屋子裡邊,趴在桌上,扳著手指頭數日子呢,啥時候才能路過落魄山,什麼時候再到達仙都山。

    等到米裕走後,劉景龍獨自站在欄杆旁,想起一事,陳平安在信上反覆叮囑。

    關鍵是那封密信,還設置了一道劉景龍教給陳平安的獨門禁制,在“第二封”信上,提醒劉景龍,一定要偷偷摸摸躋身仙人境,不要大張旗鼓對外宣揚,如果可以的話,在祖師堂內部都不要提。尤其是要小心北邊那個大劍仙白裳。不是信不過太徽劍宗的劍修,而是言者無意,聽者有心,你劉景龍的那把本命飛劍,實在太特殊了。將來等你下次閉關,試圖躋身飛昇境,我來太徽劍宗,幫你守關……

    你要是劍氣長城的本土劍修,在避暑行宮的冊子上邊,必然是那“甲上”品秩!

    而陳平安自己的那兩把本命飛劍,籠中雀和井底月,才是甲下與甲中。

    當然劍修飛劍的品秩是可以提升的,並非一成不變。

    劉景龍會心一笑,自言自語道:“真是比我還婆婆媽媽了。”

    他那把飛劍的本命神通,“規矩”。

    就像現在,劉景龍目之所及,皆是規矩天地所在。

    風鳶渡船路過長春宮渡口上空時,中途劉景龍悄然御劍下船,要去趟大驪京城,在一座仙家客棧,見著了那個韓晝錦,劉景龍自報名號。

    結果那個韓晝錦就給了劉宗主一個措手不及。

    劉景龍只得與她反覆解釋,我不喝酒。

    最後渡船那邊,發現趕上風鳶重新登船的劉劍仙,殺氣騰騰,一副要與人問劍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