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九百二十五章 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六)

    ,無拘無束,最不缺奇人異事。

    小陌收起些許雜念,微笑道:“對你來說,當然是幸運事。”

    青同沉默片刻,自嘲道:“就像一下子就把天給聊死了。”

    因為這位喜燭道友的言下之意,你是靠著運氣存活至今,而我能夠活到今天,是靠真本事,是靠一身劍術。

    萬年之前,即便是那所謂得道之士的地仙之流,差不多的境界,本事高低,殺力強弱,卻是雲泥之別。

    劍修是當之無愧的第一等道人。

    在當時的人間,像這棵梧桐樹老祖宗,依舊只算平常,的的確確,很平常的那種。

    道理很簡單,只說草木,要是各論各的祖宗,數得過來?

    只說那場水火之爭,毀去了多少山脈、江河,人間草木?不計其數。

    就像小陌,曾經路過樹邊,也就只是看幾眼而已,這還是隻因為此樹在一場大火中,燒焦而不死,枯木逢春,重新煥發出生機。

    這趟登門,小陌要不是跟在公子身邊,道友?客氣話罷了。道什麼友,雙方既不是朋友,更不是一條道上的。

    所以說這場萬年之後的久別重逢,就像一個鐘鳴鼎食的豪閥子弟,與一個驟然富貴的暴發戶,坐在一起聊天。

    青同搖頭道:“你們能夠成為劍修,何嘗不是一種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天大幸運?”

    “再看看我們這些花卉草木精怪之屬,運氣再好,即便煉形成功了,又有哪個成為了劍修?”

    “修行之初,開竅不易,本就是有靈眾生之中最為艱辛的,光是煉形,不說比起人族,只說比你,還有袁首、仰止之流,我們何止是事半功倍,在煉形成功之前,又因為無法移動,面對那些突如其來的各種天災人禍,不然軀幹,只說那份雛形道心,所遭受的煎熬,你們這些在修行路上得天獨厚的傢伙,是不懂的。”

    “大水洪澇,大火燃山,金戈兵禍,狂風暴雨之摧折,諸多災殃,不一而足。許多你們三兩年功夫好似一蹴而就的某個境界,往往是我們一生求而不得的大道高度。”

    結果小陌直不隆冬來了一句“我懂這個作甚。”

    青同一時語噎,這就是劍修了,萬年不改的臭德行!

    小陌瞥了眼那炷香,問道:“半個神到?如今天下武道,有這麼個說法了?”

    青同微笑道:“行百里者半於九十。”

    所以青同不說自己的武學境界,只是那歸真一層,很有誠意了。

    小陌察覺到對方的心絃變化,嗤笑道:“真身都不敢來此敘舊,還談什麼誠意?”

    青同當然很清楚這位道友的本命神通之一,也無所謂這點心聲會被小陌察覺,只是嘴上還是調侃道:“喜燭道友,跟隨年輕隱官遊歷浩然天下這麼久,總該聽說一句‘非禮勿聽’吧。”

    這位被陳平安稱呼為小陌的道友,作為名動天下的遠古大妖之一,當然是有真名的,鼅鼄。與後世蜘蛛是相同的讀音。

    只是這兩個字實在太過生僻,而且隨著歲月變遷,又有數種字體變化,如今除了那部《說文解字》,還有幾句類似“吐絲成羅,結網求食,利在昏夜”的零星記載,其它的,都成為過眼雲煙了。

    青同卻是知道不少關於“小陌”的壯舉,喜好與劍修問劍、擅長捉對廝殺之外,曾經設下埋伏,在那某兩輪日月,其中一條“天道”軌跡路線之上,循環升落,小陌便將其捕獲,圍困網中……先吞明月,再捉大日,將那輪明月嚥下腹中,已經開始著手煉化,鬧出了極大動靜,那位明月共主就讓青鳥傳信天庭雷部諸司,繼而傳檄天下,要將這位犯天條的妖族劍修押解到一處行刑臺問斬,小陌豈會束手待斃,捱了不少道天雷,也手刃了不少雷部斬勘司轄下的官吏神靈,而依附雷部的人間地仙,不乏少數,反正這頭攻守兼備的飛昇境劍修妖族,遇到一個就殺一個,遇到一群就殺一群,那場逃亡,簡直就是一場煉劍和修行。

    最後天庭震怒,傳聞不但雷部主官的十二高位神靈之一,要親自下界捉拿小陌,還會有另外一位高位同行,只是不知為何,到最後卻是一個雷聲大雨點小的結果,不了了之。但是在那之後,小陌也同樣收斂續多,當然所謂的收斂許多,是相較於以前的無法無天、橫行無忌,不小心撞到這位大妖劍修手裡的地仙,下場還是很慘。

    說句實話,青同此次重新見到小陌,後者如此……剋制,出劍如此含蓄,倍感意外。

    小陌問道:“青同道友為何對我有成見?”

    青同疑惑道:“我對你什麼時候有成見了?”

    小陌伸手輕拍綠竹杖,笑道:“你對劍修的成見還不大?”

    我小陌就是劍修。

    青同啞然失笑,沉默良久,才袒露心扉,“你們這些劍修,自恃一劍破萬法,眼高於頂,桀驁不馴,嗜殺成性,只顧自己出劍痛快,全然不顧天地蒼生的死活,對待天下道友的修行,不屑一顧。”

    小陌點點頭,不否認這個事實,笑問道:“你曾經在劍修手上吃過苦頭?”

    青同聞言瞬間臉色陰沉,顯然心中所想的一樁舊事,絕對不是什麼開心事。

    小陌善解人意道:“不願意說就別勉強。”

    不是一個喜歡聽訴苦言語的,也不樂意聽那……遺言。

    青同身軀紋絲不動,只以手指捻動一片梧桐落葉,如木人扇風。

    青同緩緩道:“多年前,曾經有三位年輕劍修聯袂遠遊,期間與一撥披甲者麾下巡狩人間的神靈,起了爭執,我不幸靠近戰場,大道折損頗多。”

    那三個年輕人,後來都成為了人族巔峰劍修,正是元鄉,觀照,龍君。

    青同抬起手,雙指抹過臉頰,臉上浮現出一連串的細微文字,如遭受那黥刑,被臉上刺字。

    小陌瞥了眼,是那遠古文字,大致意思是記錄了那場廝殺的豐功偉績,點頭笑道:“是元鄉做得出來的事情。”

    因為那個元鄉,性情跳脫,飛揚跋扈,而且一直是……最賤手欠的。

    比如跑去落寶灘偷酒這種勾當,也就元鄉做得出來。一兩次也就忍了,竟然還有第三次。

    關鍵是元鄉喝完酒之後,還說不好喝。

    小陌不砍他砍誰。

    只是後來的登天一役當中,元鄉也是走得最為慷慨赴死的人族劍修之一。

    以至於元鄉死前都未能見到舊天庭大門,傳聞此人在仗劍途中,廝殺不斷,當了一輩子話癆的老劍修,始終一言不發。

    這位老劍修率先登天,愈行愈高,除了遞劍不停,一道道璀璨劍光,氣勢磅礴,接天引地,劍修本人不言不語,無聲無息,彷彿唯有不曾開口的三字遺言。

    我先死。

    毅然捐軀,是為先烈。

    小陌問道:“除了這樁個人恩怨?”

    青同冷笑道:“後來還有個劍氣長城的末代祭官,行蹤鬼祟,也曾來過這邊,與我還是聊得很不愉快。”

    當初此人悄然離開劍氣長城之後,並不是直奔寶瓶洲的驪珠洞天,而是先在桐葉洲登岸。

    青同曾經說了幾句套近乎的話,結果落了個類似熱臉貼冷屁股的下場。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之所以談不攏,另有緣由。

    只是沒必要與小陌細說此事。

    之後便有個還不是劍修的外鄉少年,從扶乩宗登上桐葉洲陸地,當時他背了一把長劍,名為“劍氣長”!

    是陳清都那把棄而不用多年的佩劍。

    就像那位劍氣長城的老大劍仙,明明都隔著一座天下了,就只是用這種無需親自出馬的方式,在警告青同,為那少年用心護道,不然後果自負。

    你他孃的陳清都,哪怕讓那個姓陳的背劍少年,給我捎句話也好啊。或是憑藉某種輕而易舉的小小秘術,你陳清都與我暗中打聲招呼,又有多難?

    遙想當年,在眾多人族劍修當中,陳清都資質不是最好的,修行速度不是最快的,飛劍品秩不是最高的,偏偏最終是此人,走到了劍道最高處。

    而且相較於目中無人的天下各族劍修,陳清都算是口碑極好的一個,一向沉默寡言,平時從不惹事生非,只是練劍勤懇,極少外出走動,遠遊次數屈指可數。

    只是後來一連串的事實證明。

    一貫沉默者偶爾開口即雷鳴。

    小陌嘖嘖道:“青同道友,你到底怎麼回事,跟劍修是先天不對付嗎?”

    青同對此不置可否,看著戰場那邊,好奇問道:“你就半點不擔心陳平安?”

    小陌默不作聲。

    公子做事周全,無須外人擔心。

    現在小陌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著事後如何說服公子,允許自己痛快遞劍。

    都不說自己的死士身份,只說扈從,都快要當得不稱職了。

    來到桐葉洲,尤其是進入此地之後,小陌就對某事有幾分瞭然。

    難怪桐葉洲的劍道氣運,會是浩然九洲中最少的一個。

    不管是劍修整體數量,還是頂尖劍修的數目,這座桐葉洲都可以稱之為“寒酸”。

    當然不是說因為青同對劍修的天然排斥,就可以完全主導形勢,一手造就出眼前這個劍仙數量寥寥的慘淡格局,青同就是棵梧桐樹,當真還沒這份能耐。

    只是因為它坐鎮一洲山河氣運的緣故,潛移默化,年月一久,積少成多,上行下效,這種影響就深遠了。

    最終就是整個桐葉洲,宗門,修士,人心,天時地利人和都開始有所傾向、偏移,形成了一種主動選擇。

    而一棵梧桐樹的不挪窩,與整個桐葉洲的閉塞,喜歡關起門來,坐井觀天,也算是一種無形中的大道契合。

    總體說來,就是一句簡單不過的老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落寶灘碧霄道友,就像桐葉洲幕後的一家之主,當然還有青同這個臺前的牽線傀儡,一起維持這份家業。

    可惜這位碧霄道友,已經去往青冥天下。

    不然公子在桐葉洲,想必會順利不少。

    那尊青同陰神,一邊觀戰,伸手卷起鬢角一縷髮絲,望向那座城池的塵土飛揚,笑問道:“這會兒還是不擔心他的安危?”

    之前自己只是略盡地主之誼,算是送給陳平安的一份待客之道,接下來這位年輕隱官就要悠著點了。

    青同裝模作樣側過頭,閉上眼睛,不去看那一襲鮮紅法袍被打落街道後的那幅犁地畫面。

    自己主動一拳,你家公子就毫無招架之力了。

    一炷香,兩刻鐘光陰,會不會太難熬了點?

    要是一不小心打得陳平安跌境,被扛回那仙都山參加宗門典禮,不太好吧?

    那個當恢復文廟神位沒多久的老秀才,會不會對自己不依不饒,假公濟私,公報私仇?

    其實青同如今最忌憚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合道三洲的文聖。

    小陌笑道:“只有沒打過幾場架的繡花枕頭,沒有真正經歷過生死之戰的花架子,才會問這種……白痴問題。”

    然後小陌補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只是就事論事,並非有意針對青同道友。”

    青同呵呵一笑。

    並非輕敵,只是某個高度,終究還是有上限和瓶頸的。

    尤其是陳平安走了趟蠻荒天下,還跌了境。

    不然就算是那個在武道一途如日中天的曹慈,如果他只是氣盛一層,遊歷至此,對上半個神到的純粹武夫,又能如何?

    陳平安之前正是在這桐葉洲太平山遺址的山門口那邊,躋身的止境氣盛一層,並且是以前無古人的最強,去往那處“山巔”。

    氣勢之盛,動靜之大,以青同的耳目靈通,當時就有所察覺。

    只是陳平安當時與三山福地萬瑤宗的韓玉樹那場廝殺,一個憑藉飛劍的本命神通,一個依仗著符籙造詣,各自結陣小天地,青同不敢肆意探究,畢竟當時山門口那邊還坐著一個玉圭宗的姜尚真。

    桐葉洲的版圖是很大,幾乎等同於兩個寶瓶洲,但是梧桐樹萬年紮根於此,就像在大地深處,學那身邊的喜燭道友,結了一張蛛網。一洲廣袤山河,尋常的風吹草動,不用它知道,它也懶得知道,但是隻要是那種能夠讓它道心震顫的人與事,青同不管是職責所在,還是珍惜自身道行,於公於私,都會盡量查探究竟。

    比如當初東海觀道觀的那個臭牛鼻子老道,對那頭背劍老猿出手,它是知道的,只是從頭到尾都不敢摻和,畢竟青同還有個鎮妖樓的身份,只是沒有其餘八座雄鎮樓裡邊的鎮白澤,說得那麼直白無誤。

    十四境修士,本就稀罕無比,數來數去,幾座天下加在一起,山巔就那麼一小撮。

    而這位道齡無比高的老觀主,又是這一小撮人間山巔修士中,最出了名的性情不定,心思詭譎,手段通天。

    被譽為人間最得意的讀書人白也,手持仙劍,殺力第一,毋庸置疑。僧人神清的金身不敗第一,也是幾座天下公認的。

    而老觀主的神通廣大,看似兩頭不沾,但既然能夠與十萬大山的老瞎子,一同與白也、神清這兩位十四境大修士齊名,

    青同是親眼見過,親耳聽過,甚至親身領教過的。

    只說一事,天底下有幾個修道之人,在大幾千年來的漫長歲月裡,會一直與道祖“問道”?

    而這位曾經號稱“自出洞來無敵手,能饒人處不饒人”的碧霄洞主,與如今這個黃帽青鞋的小陌,是關係極好的道友。

    這在萬年之前,是人間地仙皆知的一樁事情。

    那是一種強求不得、羨慕不來的香火情。

    不是誰攀附誰,就只是一種強者間的脾氣相投,大道相契。

    想到這裡,青同忍不住感嘆道:“小陌道友,以你的境界和身份,什麼地方去不得,為何不去天外煉劍,慢慢熬出個十四境,再回人間?”

    小陌聞言轉過頭,直愣愣盯著,問道:“‘小陌’也是你可以喊的?”

    青同頓時默然。

    就像之前說的,殺心更重的,其實是陳平安,而不是這個用上個喜燭道號的遠古劍修。

    但是這一刻,瞬間顛倒了。

    只是小陌很快就不理睬青同,因為城池內街道上,陳平安首次將全部的符籙都祛除。

    看到這一幕,這尊青同陰神卻驀然而笑,好像是實在忍不住了,一開始還有幾分剋制,到後來笑聲便不可抑制,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意,微微低下頭,伸出一根手指,擦拭眼角,斷斷續續笑了幾聲,板起臉,咳嗽幾聲,轉頭對小陌說道:“對不住對不住,實在是覺得好玩,情難自禁,恕罪恕罪。”

    小陌對青同這種發乎本心的情緒流露,反而不覺生氣。

    如果說先前在空白天地間的那場問拳,雙方都是在練手,在熱身,切磋而已。

    那麼現在那座城池之內,對峙雙方,就都開始拿出幾分真本事了。

    魁梧老者在遞拳之時,期間無意間露出一截胳膊,上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籙文字,竟是鐫刻在肌肉之下的白骨之上。

    文字內容,既有一篇篇仙家道訣,也有一部佛家典籍,更有各種失傳已久的遠古符圖。

    青同的整條胳膊,就像被煉化為一條白骨山脈,而那山崖石壁之上,榜書崖刻無數,如仙人符籙,用以堅韌山體,穩固峰巒,最終使得一條手臂,就是一條龍脈。此外皮膚血肉筋脈,反而像是一些可有可無的附庸。

    一襲鮮紅法袍被砸入一堵高大城牆中,手肘撐開碎石,硬生生將自己從牆壁中拔出來。

    但是方才連續砸中陳平安額頭與胸口的青同,卻沒有趁熱打鐵,因為以兩拳換一拳,穩佔上風的青同,察覺到陳平安這一拳的不同尋常。

    這一拳不算太重,只是那份拳罡卻頗為難纏,青同體內幾處關鍵氣府,動靜不小,而那條篆刻符籙的胳膊上邊,數百個金色文字和幾張符圖,幾乎在一瞬間變得黯淡無光,如陣陣灰燼簌簌飄落。

    之後青同便愈發小心。

    一抹鮮紅遊走在街巷中,一道白虹就要乾脆利落多了,都是一條直線,直奔那道好似游魚亂竄的鮮紅法袍,一路上建築崩碎炸裂開來,一旦被青同得手,陳平安往往就會撞爛數百丈,就像在城內鑿出一扇扇大門,反觀青同,即便捱上一拳,多是身形搖晃幾分,很快就會對陳平安還以顏色。

    唯一不對勁的地方,青同發現陳平安連同先前那個能夠打散金色符籙的拳招,始終在反覆使用五種拳招,就像一種臨時抱佛腳的演練,從最早的略顯生疏,到漸漸的純熟,拳意增長,不能說是什麼突飛猛進,但是以青同的眼力,可以說對方第一拳與最後一拳的變化,只說技巧上的進步,可以說是肉眼可見。

    青同一腳將那傢伙踹得倒飛出去百餘丈,年輕武夫的後背直接將一處豪門府邸打穿,在牆外街道一棵大樹下,鮮紅法袍以手肘輕輕抵住樹幹,止住身形。

    沿著那條嶄新道路,青同緩緩走出牆壁上的那個窟窿,笑問道:“自創?”

    如果不是這些拳招的神意不夠圓滿,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拳。

    陳平安笑道:“他創。”

    是曹慈的五種拳法。

    先前文廟問拳,曹慈坦言自創了三十餘種拳招,當時用上了不到半數。

    陳平安在今天就模仿了其中五種,曇花,流水,龍走瀆。靈鷲山。神霄。

    曹慈是半點不介意他人學拳的。

    絕大部分,是學不會。

    一小撮勉強能夠追上曹慈背影的身後武夫,也好不到哪裡去。

    學我者生,似我者死。

    這種話,可能換成別人來說,就是狂傲,難免帶有幾分居高臨下說教的嫌疑。

    但是曹慈來說,可能就真的只是一個極其心平氣和的道理。

    就算是陳平安,也不是真的要學這幾拳,唯一的用處,還是拿來“變著法子”打熬體魄。

    不同的拳招、拳路和拳理,可以磨礪人身體魄的不同山河地界,這才是武夫切磋的意義所在,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青同大笑道:“難道也是偷拳?”

    陳平安糾正道:“學拳。”

    青同疑惑道:“有區別?”

    言語之際,青同雙腳交織出一陣雷電,如腳踏兩座雷局,依舊是拳法,效果卻等同於仙家縮地法。

    青同轉瞬間就已經伸手按住那一襲鮮紅法袍的額頭,一路向前狂奔,同時一拳迅猛遞出,砸中對方喉嚨處。

    偷拳也好,學拳也罷,作為止境武夫,誰不會?

    這一拳,青同正是模仿陳平安的神人擂鼓式,右手五指如鉤,死死按住那額頭,雖說右手如同撞到飛速旋轉的磨盤之內,可哪怕是五指滲血,虎口裂開,青同左手依舊出拳不停,倒要看看,自己這份一鼓作氣的拳意,到底能夠支

    撐二十幾拳,對方又能夠扛下幾拳,到底是自己的拳意先斷,還是對方的體魄率先出現崩裂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