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方方 作品

1003 後記

    朝廷……奉旨……

    劉氏險些暈厥過去。

    早知顧小順如此出息,她當初就不該二十兩賣了他!

    該賣二百兩……不對,二千兩!

    不對,她賣啥賣?

    他當了官兒,她就是官老爺的娘!

    沒錯,她是官老爺的娘了……

    她揚眉吐氣了……

    “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去了京城就對我和你爹不管不問的!你良心被狗吃了!”

    她說著便朝顧小順撲過去。

    可顧小順已經不是當初對她逆來順受的么兒子了,是她親手斷絕了他們的母子關係!

    顧小順往後一退。

    她撲了個空。

    侍衛不知劉氏所言是真是假,可顧大師的態度他是瞧得真真切切,他立馬攔在了劉氏的面前。

    不多時,顧長陸也聞訊趕來了。

    他看見了如今的顧小順,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顧家最瞧不起的小混混,搖身一變,成了朝廷的大紅人。

    他試圖與顧小順說上話,同樣被隨行的侍衛攔住了。

    “兒媳!兒媳!我是你公爹!”他見顧小順不肯認他這個爹,忙向一旁的陳芸求助。

    女人都是心軟的,只要她開口替自己求情,小順一定會聽的!

    陳芸卻根本沒有回頭。

    顧家這些年過得不好,顧老爺子去世了,留下一個爛攤子,長房、二房分了家。

    顧大順科舉之路並不順利,當蕭六郎高中狀元的消息傳回村子,他的心態就崩了,之後一次比一次考得差,家裡為供他科考欠下一大筆外債。

    後面雖說找了個米商的女兒為妻,可岳父家見他總考不上,也不願供他了。

    他不得已在鎮上做了個蒙學的教習先生,他心高氣傲,對學生沒耐心,被辭退幾次後也沒什麼私塾請他了。

    二房當年做過讓顧二順科考的美夢,把賣顧小順換來的二十兩全砸在了顧二順的身上,結果全打了水漂。

    “小順吶!我們是你親爹親孃啊!你不能這麼對我們!還有沒有天理啦!”

    “你不怕我們告到衙門去!一個不孝的罪名……我看你還能不能做官了!”

    “你們有沒有王法了?他是我兒子!我親兒子!”

    顧小順只當沒聽見。

    鄉親們是知根知底的,二房把小順賣掉的事,十里八鄉誰不清楚?試問哪兒有被賣出去的孩子,又回來給自己養老送終的?

    真是好生不要臉!

    顧小順沒在村裡多待,帶著妻子給三叔三嬸掃了墳、上了香,又替顧嬌與蕭珩、淨空磕了頭。

    其實顧嬌的屋裡一直供著顧家三房的牌位,每年忌日、清明、年節都會祭拜,她若是出征了不在,蕭珩也會買來香燭紙錢祭拜。

    ……

    顧小順是四月份回京的。

    臨近京城時,陳芸突然暈倒,顧小順連忙讓人去京裡遞了消息。

    顧長卿恰巧在碧水衚衕:“我送你過去。”

    顧嬌:“好。”

    二人一道去了京城南門外的驛站,顧嬌給陳芸把了脈,隨後她笑了笑,對顧小順道:“小芸是有喜了,馬車裡太悶中了暑,休息一會兒便無礙了。”

    顧小順瞠目結舌:“我、我、我……我要做爹了?”

    成親三年,這是他們的第一胎。

    他心中的歡喜難以言喻。

    陳芸醒來後得知自己終於有身孕了,激動得險些哭出來。

    大婚三年沒孩子,她自己不知多絕望,雖然家裡沒有一個人催她,可她心裡總是希望能為夫君生個孩子的。

    一行人坐上馬車。

    顧長卿獨自打馬走在馬車身側,默默守護著馬車裡的妹妹,以及自己和妹妹的家人。

    這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下午,就連暮春的天氣也是一如既往的千篇一律。

    註定了這將是平淡無奇的一天。

    然而突然,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了。

    顧長卿扭頭看向掀了簾子的妹妹,問道:“有事嗎?”

    顧嬌在陽光下看著他,莞爾一笑:“哥哥。”

    顧長卿被直擊心口,午後的那一束陽光,直直照進了他的心底。

    ……

    另一邊,今年的恩科也考完了。

    莊玉恆當初一同被流放時其實是剝奪了功名的,但皇帝沒說不允許他重新下場科考,只是他從未出現在考場上。

    正是如此,莊太后才明白他是自己不願回到京城來。

    可就在今年,他出現在了京城的貢院,並於三月殿試一舉奪下魁首。

    他成了昭國史上第一個兩次走過皇宮正門、打馬遊街的三鼎甲。

    他去了仁壽宮,跪在地上,給莊太后重重地磕了個頭,垂著眸子,聲淚俱下:“姑婆……”

    莊太后看著已過而立之年、形銷骨立的莊玉恆,招手讓他上前來。

    莊玉恆忍住哽咽膝行而上。

    莊太后捏著帕子,一拳頭捶在了他的肩上。

    她捶了一下又一下,眼眶發紅,喉頭脹痛:“你才回來……你才回來……”

    ……

    五月,蕭珩經手了一樁性質惡劣的行賄案件,牽扯了大半個翰林院。

    雖說水至清則無魚,可凡事得有個度,翰林院過半的官員牽涉其中,就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了。

    當一切的調查結果出來時,蕭珩萬萬沒料到幕後主使會是現任翰林院學士。

    牢房中。

    翰林院學士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

    他收受賄賂,操控庶吉士的考試,將低分的進士錄入翰林,併為其造假資質政績,以便躋身六部。

    審訊室裡,一襲紫色官袍的蕭珩坐在椅子上,神色複雜地看著對面的翰林院學士:“為什麼?”

    寧致遠苦澀地笑了笑:“六郎,不是每個人生來就在雲端,我這種寒門螻蟻,不知要費多大的苦心才能一步步爬上去。我不怕吃苦,可有時候,吃苦並沒有用。我知道,你想說你也是憑自己走到今天的。這點我承認,不論世人如何誤會你,我始終堅信你靠的是自己才能。但是六郎啊,我沒有你這樣的才能。”

    “我生了與才能不匹配的野心。”

    “我……沒守住自己的本心。”

    蕭珩淡淡走出刑部大牢。

    多年前,翰林院的某間值房中,寧致遠拍著他的肩膀,滿懷抱負地說:“你別看我出身微寒,沒背景、沒人脈,但我偶爾也會做做夢,就想著萬一哪天我也爬上去了……不用爬太高,五品翰林學士就是我這輩子的夢想了!”

    他捏緊了拳頭,似要把一路走來受到的輕視都從骨子裡逼出來:“我在想,等我有那麼一天,等我掌管了翰林院,我絕不任人唯錢,絕不任人唯親,絕不任人唯圈,絕不任人唯順,絕不任人唯鬧!”

    一道驚雷閃過,天際似被拉開了一道口子,大雨滂沱而下。

    他定定地望著無邊的大雨,眼底掠過一絲迷茫。

    半晌後,他的眼神再度恢復堅定。

    他撐開傘,步伐堅毅地走入了雨中。

    ……

    莊太后今年的身子一直反反覆覆的,時好時壞。

    顧嬌與老祭酒親手給她做的蜜餞與小奶棗她也吃不下了。

    一下子積攢了好多顆。

    軒轅羲坐在她床頭,輕聲說:“姑婆,您吃蜜餞吧,隨便吃,我不會告訴嬌嬌的。”

    莊太后笑了笑:“我小孫媳婦兒呢?”

    軒轅羲的耳朵微微一紅。

    莊太后撇嘴兒一哼:“和你姐夫一個德行!你可別學他!成親那麼多年才吃到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