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方方 作品

778 團聚

    莊太后撿銀票的動作一頓。

    雨水很大,狂風強勁,莊太后若是抬頭,根本無法睜開眼睛。

    她就那麼僵硬地蹲在雨水成河的地上,像個在田埂搶摘菜苗的鄉下小老太太。

    她只頓了一下便繼續去撿銀票了。

    一定是自己太想嬌嬌了,聽錯了。

    這麼大的雨,嬌嬌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姑婆?”

    又是一道熟悉的聲音,這一次聲音直接逼近她的頭頂。

    穿著蓑衣、戴著斗笠的少年在她身邊單膝跪了下來。

    莊太后依舊無法抬起雙眸,可她瞥見了那杆醜噠噠的紅纓槍,小辮子,大紅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然而莊太后的視線突然就不再往上了。

    她低頭,在雨水中撥了撥胡亂耷拉在臉頰上的頭髮,試圖將頭髮理順些,讓自己看上去不要那麼狼狽。

    她還動了動蹲麻的腳尖,似乎也是想擺出一個不那麼狼狽的蹲姿。

    顧嬌歪頭看了看她:“姑婆,真的是你?你怎麼來了?”

    這一次的姑婆不再是疑問的語氣,她真真切切確定自己遇見了最不可能出現在大燕國的人,也是自己一直一直在記掛的人。

    老太太一下子委屈了,當街被搶、在馬車裡被悶成蒸蝦、被風吹雨打、摔得一次次爬不起來,她都沒感到半點兒委屈。

    可顧嬌的一句姑婆讓她所有堅強瞬間破功。

    她眼圈紅了紅。

    像個在外受了欺負終於被家長找到的孩子。

    她小嘴兒一癟,鼻子一酸,帶著哭腔道:“你怎麼才來呀——我等你一天了——”

    顧嬌瞬間手足無措,呆呆愣愣地說道:“我、我……我是路上走慢了些,我下次注意,我不坐馬車了,我騎馬,騎黑風王。”

    老太太沒聽懂黑風王是個啥,她抓著銀票蹲在地上委屈得一抽一抽的。

    “哀家沒哭。”

    她倔強地說。

    “呃,是,姑婆沒哭。”顧嬌忙又脫下蓑衣披在了莊太后的身上。

    “哀家不用,你穿著。”莊太后說著,不僅要拒絕顧嬌的蓑衣,還要將頭上的斗笠摘下。

    顧嬌制止了她。

    以顧嬌的力氣攔住一個小老太太簡直毫無壓力。

    她將斗笠與蓑衣都系得緊緊的,讓莊太后想脫不脫不下。

    莊太后見狀也不再做無畏的掙扎,她吸了吸鼻子,指著前面的一張銀票說:“最後一張了,我腳麻了。”

    顧嬌去將銀票撿了過來遞給莊太后。

    莊太后接過銀票後卻並未立刻收起來,而是與手中其餘的銀票一起遞給了顧嬌:“喏,給你的。”

    許多年後,顧嬌馳騁疆場時總能回想起這一幕來——一個大雨天,奔波了千里、蹲在地上將飛揚的銀票一張張撿起,只為完好無損地交給她。

    前世住校時,她一直不理解,為什麼室友的媽媽能從那麼遠的鄉下轉幾道車到城裡,暈車得不行,只為將一罐醬菜送到住校的女兒手中。

    她想,她明白了那樣的感情。

    顧嬌將姑婆背去了巷子附近的酒樓,又回來將老祭酒也背了過去。

    “要兩間廂房。”顧嬌說。

    老祭酒在凌波書院門口徘徊來徘徊去的,早讓附近的商鋪盯上了,客棧的掌櫃原本要查查二老的身份,顧嬌直接亮出了國師殿的令牌。

    掌櫃瞬間繃緊身子:“老太爺請,老夫人請!這位小公子請!”

    “打兩桶熱水來。”顧嬌吩咐。

    掌櫃忙不迭地應下:“是!是!這就來!”

    莊太后看了眼態度陡變的掌櫃:“你拿的什麼令牌這麼好使?”

    還擔心幾個孩子會因為各種緣故而過上捉襟見肘的日子,但好像和自己想的不大一樣?

    “國師殿的令牌。”顧嬌如實說。

    莊太后淡定地嗯了一聲。

    這會兒有些沉浸在與顧嬌相認的激動中,沒反應過來國師殿是個啥。

    二老雖帶了行李,可都被大雨澆溼了。

    顧嬌將二老送去各自的廂房後又去附近的成衣鋪子買了幾套乾爽的衣裳,她自己在馬車上有備用衣衫。

    顧嬌今日是來接小淨空的,誰料小傢伙竟和小郡主入宮去了。

    莊太后嘴角一抽,小和尚混得這麼好的麼?都能去大燕皇宮串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