碉堡堡 作品

第172章 勝訴

    這件案子現在越來越複雜,連先皇都扯了進來。司徒遜想從中和稀泥,訕笑著看向柳氏:“東臨侯夫人,此事也許是個誤會,依照本官來看,不如各退一步……”

    “各退一步?!”

    柳夫人聞言一把推開攙扶自己的女眷,眼睛裡好似藏了毒針,滿是怒火的盯著司徒遜:“那我柳家的祖墳就被白挖了嗎?!今日之事無論如何也要有個人出來擔錯,既然大人認為小郡王無錯,難道是認為我柳家錯了嗎?!”

    東臨侯府權勢滔天,並不把納蘭春一個外姓郡王放在眼裡,永寧公主又無實權,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今日之事若是善罷甘休,以後豈不是人人都能騎在柳家頭上拉屎,他們還怎麼在權貴中混!

    柳夫人語帶威脅,意思很明顯,司徒遜若是不願判了納蘭春,那倒黴的便是他自己。區區一個京兆府尹,沒了這一個,自然還有下一個。

    司徒遜無意識摸了摸自己袖中厚厚的一摞銀票,冷汗涔涔,這才後悔自己見錢眼開,拿了柳家的錢:“那……那依夫人之見,該當如何啊?”

    柳夫人冷冷道:“挖墳掘墓,該當何罪,大人難道還要問我一個女流之輩嗎?”

    司徒遜聞言正欲說話,容宣卻已經先一步開口,字句清晰的道:“《周律》有言,諸發冢見棺者,加役流;已開棺槨者,絞;發而未徹者,徒三年。大人,是也不是?”

    納蘭春私底下拽了拽容宣:“你怎麼幫她們說話,傻了吧?”

    容宣示意他別說話。

    司徒遜用袖子擦了擦汗,訕笑道:“是極,是極,若按《周律》所言,汝陵郡王確實……確實……”

    確實犯了法,最次也得苦役加流放。

    容宣轉而看向柳夫人,意有所指的問道:“那想必侯爺夫人也覺得此條律法合理了?”

    柳夫人不知他在打什麼鬼主意,但思來想去也沒發現這句話的漏洞,皺眉道:“《周律》乃聖上親自編修,自然合理。”

    “好極!”

    容宣忽然譁一聲收起扇子,對著司徒遜拱手道:“柳夫人的話大人剛才想必也聽見了,還請大人結案,判小郡王無罪!”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柳夫人險些將指甲掐斷:“豎子爾敢!你這是在戲耍我們嗎?!”

    司徒遜也覺得他無理取鬧,大力拍了拍驚堂木:“混賬!公堂之上豈容你口出狂言!”

    容宣目光直視著他,毫不避諱道:“在下也不過是依律直言罷了。發冢見棺者加役流,已開棺槨者絞,發而未徹者徒三年。就算小郡王種樹不慎錯種柳家墳頭,其坑甚淺,一未見棺,二未開棺,三未竊取陪葬之物,如何定罪又憑什麼定罪?!”

    他在玩文字漏洞,柳夫人卻偏偏不吃這套,咬牙切齒道:“你說未見棺就未見棺,誰能證明?!”

    容宣摺扇一指,正對著一旁的柳巨闕:“那柳夫人就要問問指揮使了,我昨夜可是特地讓他看了一眼郡王挖出的坑,兵馬司眾人俱可作證,並未見棺!”

    柳巨闕臉色蒼白難言,沒想到容宣竟在這裡等著他。

    柳夫人一見柳巨闕的神色,便知容宣所言非虛,她雙目恨恨直視著容宣:“就算小郡王並未開棺,可他在我柳家祖墳挖土種樹卻是罪證確鑿,實在侮辱至極,比起挖墳掘墓有過之而無不及!”

    容宣用手比劃了一個雞蛋大小的洞,好奇問道:“挖了一個小坑也算侮辱嗎?”

    柳夫人怒目而視:“自然算!”

    司徒遜也連連點頭,在一旁幫腔:“自然算,自然算。”

    “好!”容宣忽然轉身走上前,從袖子裡抽出一厚摞紙重重拍在案堂上,雙眼直視著司徒遜,一字一句問道:“依照大人所言,倘若挖坑便算侮辱,該判重罪,那在人家祖墳上便溺又該如何算?”

    司徒遜不明所以:“誰在人家祖墳上便溺了?”

    容宣語出驚人道:“自然是柳家人。”

    “混賬!”司徒遜重重一拍驚堂木,“柳家何時在人家祖墳上便溺了!竟敢口出狂言,來人,將他拖下去打!”

    他語罷正準備從籤筒裡抽出籌子,容宣卻忽然按住他的動作,直接抽出一張紙,重重拍在了他面前:“柳家有一處別苑在萬年坊街口,門前有三棵青柳,原本住著一戶姓邱的人家。這邱家人自前朝戰亂便遷出京城,沒成想人走茶涼,柳家人蓋房之時直接佔用了他家的地,連帶著人家爺爺的祖墳也給圈進去改成了茅房。現如今那邱家人回京歸宗,卻是無處可去,只能在街頭乞討。敢問大人,倘若挖坑便算侮辱,那柳家人日日在邱家祖墳上便溺,該當何罪?!”

    柳夫人聞言瞳孔微縮,神情驚疑不定:“你!你休得胡言亂語!”

    容宣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東臨侯府財大氣粗,別苑數不勝數,柳夫人貴人多忘事,想必已然記不得是哪座院子了,不過沒關係,在下這裡還有別的。”

    他語罷又抽出一張紙重重拍在司徒遜面前:“東臨侯府的小侯爺柳劍來素喜蹴鞠,在城郊強搶了一塊地,改成蹴鞠場。可那塊地乃是璟和年間周聖祖皇帝特賜給陣亡將士的埋骨之地。長陵之戰周國將士死傷無數,遠威營、虎豹營、正德營共計有三千六百人陣亡,其中一百五十六人葬於此處。柳劍來卻日日與友人策馬踏於其上,嬉戲玩樂,不知該當何罪?!”

    東臨侯府家大業大,金玉其外,必有不肖子孫,坑蒙拐騙強搶民女的惡事數不勝數。容宣最後抽出一張紙拍在司徒遜面前,勾唇冷笑道:“就連司徒大人你的府衙,在尚未蓋成前也是翰林院編修王延年大人的外宅。聽說他有一名愛妾,死後就葬在院外的桃花樹下,不知大人可曾瞧見?又可曾在那女子的墳地上來回走動?如果挖坑便是大罪,那柳家人包括大人你,豈不是罪加一等?”

    司徒遜想起後院那棵開得極其豔麗的桃花樹,自己還曾經在樹下飲茶喝酒,後背莫名冒起一股涼意。

    柳夫人頭暈目眩,已然開始站不住腳了。她一把推開攙扶的人,勉強打起精神咬牙恨聲道:“那地是我柳家買的,那便是我柳家的地,蓋屋蓋瓦由不得旁人置喙!”

    容宣聞言看向她,出聲反問道:“柳家的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東臨侯府再權勢滔天也是趙家之臣,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子民是皇上的子民,什麼時候成了你柳家的地?天下何處黃土不埋人,太上皇不過想在自己的地裡種兩棵樹,卻反被你們咬住不放,你們柳家是想造反不成?!司徒大人偏幫柳家,莫不是想跟著造反不成?!”

    凌空飛來一口大黑鍋,司徒遜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來。他面色蒼白的看向容宣,又氣又急,哆哆嗦嗦抬起手指著他,半天都說不出來話:“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