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_ 作品

第九十四章

    林院長剛走,畫室裡就炸開了。

    這邊嗡嗡嗡,那邊嗡嗡嗡,嘀嘀咕咕的聲音匯成一片,而討論的中心就是林院長留下的那句話。

    林院長的意思很清楚――他非常看好蕭以恆,覺得他有進入美院就讀的能力!

    林院長在蕭以恆的畫前站了那麼久,沒有點評一句,也沒有幫他改畫,難道蕭以恆的畫真的這麼完美嗎?

    艾米抑制不住內心的好奇,冒冒失失地跑了過去,直接竄到蕭以恆面前:“我要看看你的畫!……”

    話還沒說完,她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她滯立在畫板前,呆呆地望著畫紙上的作品,無數次想開口,但是話堵在喉嚨裡,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蕭以恆的作品,艾米只能想到兩個字――“剋制”。

    他們參照的是同一個雕塑,但並不代表每一個人畫出來的畫都是一模一樣的。就像一千個讀者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千個畫家筆下也會有一千個大衛。

    素描寫生是基礎中的基礎,但實際上,它也屬於藝術創作的範疇,沒有什麼“絕對”的客觀寫實。畫家擁有不同的個人經歷、塑造出不同的心理狀態,那他們眼中相同的東西,也會畫出不盡相同的“形”。

    他們畫的這個雕塑名為《手》,背後隱藏著一段命運弄人的故事。大家提前知道了這個故事,自然會有不同的解讀,當他們落筆時,就會不由自主地代入主觀色彩。

    比如艾米就很為畫家的哥哥打抱不平,覺得他犧牲自己成全了弟弟,所以她落筆時,每一筆都很用力,甚至無意識地加重手部關節的畸變。她的背景畫的很黑,那雙手像是從黑暗中伸出來的一樣。整幅畫看上去,顯得怒氣衝衝、充滿對命運不公的憤懣。

    而這畫室裡的大多數同學,也是如此。

    但蕭以恆的畫體現出來的情緒卻是相反的。他的畫剋制、理性、內斂、坦然,面對命運的作弄,他欣然接受,卻並不臣服。

    那雙手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力量。艾米站在那副畫前,彷彿真的看到有一雙手穿破了數百年的光陰,從暗無天日的礦井下伸出,帶來了一片充滿希望的光明。

    在藝術創作中,基礎筆法、繪畫技巧很重要,但是“表達”更加重要。

    繪畫技巧可以練,但是“表達”的提升卻千難萬難,有人隨著年紀漸長、閱歷增加,逐漸學會表達;還有一種人卻天生就知道如何去表達……而後面那種人,統稱為“天才”。

    怪不得。艾米想,怪不得林院長看到蕭以恆的畫,就斷定他能進美院讀書……

    艾米喃喃問:“蕭以恆,你剛才提到的那個秋嫻,就是林院長的學生、你的老師?”

    “是。”蕭以恆說,“是秋老師帶我入門的。”

    艾米:“可我怎麼從來沒聽過林院長有這麼一位厲害的學生?”能教出蕭以恆這樣的人,一定是一位嚴厲又犀利的優秀畫家吧。

    蕭以恆回答:“秋老師確實在業內不算知名,她現在是華城一中的美術老師。”

    “……你開玩笑吧???”艾米根本不信,在她看來,蕭以恆一定是師從名師,那個秋嫻肯定是業內赫赫有名的畫家,怎麼可能是一所高中的普通美術老師?

    蕭以恆:“我沒有開玩笑,我是直到讀高中才開始接觸繪畫的。”

    艾米:“……”

    靠,她在剛學會走路的年紀,就在父母的督促下拿起畫筆了,她畫畫的時間都快有她的年紀一樣大了!可是蕭以恆這傢伙居然滿打滿算才學畫三年??

    她到底在和什麼樣的怪物當同學啊。

    ……

    大洋彼岸。比賽的日子越發臨近,宿舍區的各國選手越來越多,隊裡的氣氛也從一開始的輕鬆逐漸變得凝重。

    厲橙下訓後,於教練一臉嚴肅地把他叫去了自己的宿舍。

    教練宿舍裡,隨隊隊醫坐在桌旁,面前是幾份攤開的報告。

    厲橙被這陣仗嚇了一跳,他瞥了一眼報告上的東西,全是一些花花綠綠的字母和各種波折線,他哪裡看得懂這種東西,但見教練和隊醫都一臉嚴肅,他意識到這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於教練,怎、怎麼了?”厲橙吞了口口水,站得筆直,“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我承受得住。”

    於教練說:“厲橙,你昨天抽的那管血,結果檢測出來了。”

    厲橙一聽,更是七上八下:“我……難不成我真生病了?”

    不會是不治之症吧?他還沒到十八歲,他剛談了戀愛,他沒拿到世界冠軍,他還有個妹妹和一隻鴨子要照顧!!

    “比生病還要更糟糕。”隊醫嚴肅地說,“厲橙,我找到了你最近持續低燒並且情緒亢奮的原因了――因為你即將成年,所以你的熱潮期,提前了。”

    厲橙:“……”

    厲橙:“???”

    厲橙:“!!!”

    開什麼玩笑,他這輩子是五行犯信息素嗎,上次省賽時他的熱潮期就提前過一回,當時是靠蕭以恆咬他一口,給了他一個臨時標記才壓住熱潮的。

    但是現在他和蕭以恆相隔十萬八千里,他總不能讓蕭以恆放棄冬令營,為他飛來澳國吧?

    隊醫緩緩開口:“現在擺在咱們面前的有幾個解決辦法,第一個辦法也是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上次為你臨時標記的alha飛過來,再給你做一次臨時標記。兩次標記的alha都是同一個人,信息素完全貼合,能夠更好的幫助你。”

    厲橙立刻否決:“這個不行。”

    現在是蕭以恆最關鍵的時候,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耽誤他。

    隊醫:“第二個辦法,就是在隊裡找個alha幫你做一次臨時標記,於教練說,平時看你和周尖走得很近,不如……”

    厲橙一聽,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他叫厲橙,又不叫厲勾圈。他才不想和周尖扯到一起呢。“算了,您還是說第三個辦法吧。”

    “第三個辦法是,我直接給你打一針短效抑制劑,但是――”

    “就這個吧!”厲橙一聽還有這麼簡單的辦法,立刻擼起袖子,“我相信科學,相信醫學,就選這個!”

    就在這時,於教練開口了:“厲橙,你不想聽聽抑制劑的副作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