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說話的肘子 作品

第1210章 得一人白首

    任小粟覺得有些奇怪,楊小槿來到88號壁壘之後,甚至都沒有怎麼好好重遊楊氏莊園,反而是一直帶他來和平裁縫鋪這樣的小店,見一些曾經的熟人。

    “小槿你等一下啊,”裁縫鋪裡的中年婦人擦了擦手,摘下自己胳膊上的袖套,然後走到門口將外面掛著的“營業中”小木牌反過來,換成了“打烊了”。

    這才早上9點就打烊了,看樣子對方是不希望誰來打攪到她與楊小槿敘舊。

    裁縫鋪子小小的,店裡的牆壁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布匹,屋裡還散發著好聞的皮革味道,一點也不刺鼻。

    櫥窗擦的很乾淨,地板也很乾淨,任小粟能看得出來,對方過日子過的很仔細、很精緻。

    中年婦人笑意盈盈的看向任小粟:“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從小給小槿量衣服的裁縫,我叫蘭靜初,你叫我蘭姨怎麼樣?西北的少帥果然不一樣啊,就像傳說中那樣,精氣神十足,天生的衣服架子。”

    任小粟被說的有點不好意思了,別人在背後誇他厲害、戰鬥力爆表,他能聽的津津有味,甚至還能若無其事的參與討論。

    但是一旦被當面誇獎,他反而會顯露出一種罕見的靦腆。

    能看到任小粟靦腆這一面的人,並不多。

    不過,這個時候任小粟最擔心的是,他怕楊小槿忽然在旁邊說不讓他叫蘭姨,因為這蘭姨的歲數,比林奶奶還小一些……

    好在,楊小槿並沒有補充什麼。

    “你們稍等一下啊,我給你們泡兩杯茶,”蘭姨說著進了裡屋。

    屋裡有棕色的實木桌子、椅子,上面還放著糖與點心,應該是給客人準備的。

    楊小槿捻起一枚糖剝開了糖衣,然後遞給任小粟:“嚐嚐,這就是我小時候記憶裡的味道。”

    任小粟吃進嘴裡,一股濃濃的話梅味道混合著口腔的唾液瀰漫開來。

    不知道為什麼,糖一吃到嘴裡,任小粟忽然覺得心情放鬆了許多。

    蘭姨端著茶盤走出來,她看向楊小槿:“這次回88號壁壘是有什麼事情嗎?有蘭姨幫得上忙的嗎?”

    說著,還把兩杯泡好的紅茶擺在任小粟與楊小槿面前。

    楊小槿搖搖頭,她指著任小粟說道:“沒有什麼正經事,給他做四身西裝就好了,給他留著備用。”

    “原來如此,”蘭姨笑容濃了起來:“那我可得好好做才行,不過四套衣服的話,我可能需要請其他店鋪的裁縫來幫忙了,不然我一個人做的話,得很久呢。”

    “嗯,沒事的,”楊小槿說著便看向任小粟:“多少錢?”

    “不用的,”蘭姨笑著搖搖頭:“楊氏在我這裡存的錢都沒用完,還有很多呢,我給你拿賬本,這剩下的錢再做二十套衣服都沒關係。”

    任小粟暗自嘬舌,財團就這麼財大氣粗嗎?

    楊小槿說道:“不用看賬本了,蘭姨你再幫我喊一個比較熟悉的鞋匠吧,我還要給他十二雙鞋子。”

    任小粟聽到這裡便是一愣,連蘭姨也有些不可思議:“需要做這麼多嗎?”

    “嗯,”楊小槿說道:“要最結實的。”

    此時就連蘭姨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一般人誰會一次性做這麼多鞋子啊?

    而任小粟心裡有些不安,這種感覺就像是一種分別的前兆,就像是妻子臨行前會為丈夫準備很多食材一樣,生怕丈夫一個人在家裡餓著。

    若是丈夫要遠行,妻子會在家中納十雙鞋子,讓丈夫帶路上穿。

    這是離別前的饋贈。

    是的,楊小槿現在所做的事情,就像是她要出遠門了一樣。

    這時候楊小槿還在自顧自的跟蘭姨交代:“西裝要在腰線和腋下、肩周的地方更加寬鬆一些,因為他的活動量大,有時候猝不及防就發生戰鬥了,如果很緊的話會影響他活動。另外鞋子要特別結實的,他已經踩壞好幾雙鞋子了。”

    別的不說,超凡者的力量驟然爆發時,腳掌與鞋子所承受的力量確實極大,很多超凡者其實都有費鞋子的苦惱,戰鬥沒兩次,鞋子就變成鱷魚嘴了。

    這邊楊小槿交代完,蘭姨就立馬打固定電話喊來了一位鞋匠,對方也很專業,竟是用膠泥拓印了任小粟的腳型,說是這樣才能做出最合適的鞋子。

    說實話,任小粟這輩子還是頭一次享受這種待遇。

    拓印腳型的時候,楊小槿還在碎碎唸的問著多久能做好,加錢能不能快一些。

    然後問,能不能再準備點鞋墊什麼的,要最好的。

    這一刻的楊小槿沒了英氣,反而多了幾分溫柔。

    待到鞋匠走了之後,楊小槿忽然對蘭姨問道:“李叔叔呢?怎麼來這裡半天了都沒見到他,他今天休息了嗎?”

    蘭姨正在挑選布匹的身形頓了一下,然後才慢慢說道:“88號壁壘遇襲的當天晚上,他被一輛想要逃走的車子給撞倒了,然後就再也沒醒過來。”

    那天晚上任小粟帶著顏六元等人率先離開,但離開之前,李氏的納米戰士就已經抵達壁壘開始肆意攻擊了。

    那場戰爭與任小粟的關係並不是太大,但李氏納米士兵之所以能夠突破慶氏防線抵達楊氏,也是慶縝有意為之的。

    所以有人才會說,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可是,從任小粟的角度來看,他也沒法說慶縝的選擇就是錯誤的。

    在這麼一個悲哀的時代裡,每個人都像是溺在水中的人,如果想要游出水面呼吸,能依靠、能相信的人就只有自己。

    如果你還不夠強壯,那就不要想去救其他的溺水者,因為你會被其他人扯住脖子一起沉落海底。

    蘭姨輕聲說道:“那天是他生日,我早早就關上店鋪回家做飯了,他說要去給別人量個衣服才回家,結果我後來才知道,他是去鮮花市場給我買了一束玫瑰。我找到他的時候,玫瑰就散落在他的屍體旁,被血液浸透了。”

    楊小槿愣了半晌都沒有說話,而蘭姨也沒有過多的悲傷神色,生在這個時代,誰不是見慣了生離死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