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142章 第 142 章

    院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謝老太身上。

    懷疑的, 痛苦的猶豫的謝老太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人的眼神也可以像刀。

    直刺得人心寒。

    她看著那一地的黃棉絮, 要強了幾十年的臉上出現了茫然,謝老太看向木門口, 苗鳳頂著一頭稻草堆似的亂髮, 虛弱的扶在門框上。

    目光正朝自己這邊看來。

    謝老太慌亂的搖頭, “鳳啊,不是娘真的不是娘你相信娘,娘怎麼會做這種事!”

    苗鳳好似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她挪開目光, 視線落在院子的被單上。

    紅底綠面,上面的牡丹並蒂花開得那麼豔那麼美,花兒晃得她眼睛都痛了,眼淚是簌簌的掉下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十來年的痛苦,居然是孃家那邊帶過來的, 還是這麼惡毒的一個邪法。

    不論是誰幹的,那人總歸是她的親人啊!

    常山更是氣得要死,這些年他可是被丈母孃壓著罵了許多回了, 整日灰頭土臉,心虛氣短的。

    他學著謝老太的模樣, 用力的朝地上呸了一口。

    “難怪這些年來, 我老覺得後背又痛又重, 敢情這麼大一口黑鍋,我常山一直替你們老苗家揹著啊。”

    可把他給背成駝子了!

    “今天你一定得我個說法!”

    宋延年聽到這句話,抬眼看了過去

    背是有些駝了, 但不一定是黑鍋太重,也可能是地裡的農活太忙太累了。

    他看了謝老太一眼,秉心道。

    “應該不是謝婆婆。”

    說實話,要不是有謝婆婆崴到腳了,他不會上常家,就更不會碰到苗鳳,替她化了肚子裡的最後這個娃娃。

    “不關我孃的事!”

    宋延年的話音剛剛落地,那邊也苗鳳回過神了,她聽到常山的話,氣怒的瞪了過去。

    雖然還是虛弱,卻是不客氣的將常山撅了回去,“你怎麼和我娘說話的,和娘道歉!”

    常山沒臉:“鳳啊,我也是替你生氣我這是擔心你”

    苗鳳憋著心裡的一口氣:“合著就你擔心我了,我娘就不擔心了嗎?”

    “你自己摸摸心肝想想,這些年我生娃娃,娘哪一回沒有擔心了?就是今天,沒有娘帶來小宋公子,我就得死了。”

    她回頭,視線落在謝老太滿頭的白髮上,蹲地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難,她娘難道就容易嗎?

    哪一回她娘不是頂著哥哥嫂嫂的白眼,巴巴的將攢的雞蛋和公雞拎來。

    她回回坐月子,她娘回回遭嫂嫂白眼。

    做人咋這麼難吶!

    謝老太聽到她的哭聲受不住了,她上前兩步抱住苗鳳,跟著嚎啕大哭起來。

    “娘沒事,是孃的大妮受苦了,娘真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

    “娘,我知道,肯定不關孃的事!”

    “娘可憐的大妮啊~”

    “娘~”

    常山見這對母女抱著哭成一團,抹了把臉,重重的呼了口氣。

    得,就他一個人是壞人!

    老方氏來得比較晚,沒有將之前那詭異的一幕看到,心裡的感覺也不如常山來得大,她扯了扯自家憨兒。

    “走了走了,去給你媳婦和老丈母孃倒一杯茶。”

    她轉頭看苗鳳和謝老太,偷偷抹了下自己眼角的淚花。

    她的小孫孫哦。

    這十個月又是白盼嘍!

    謝老太將閨女從懷中扶了起來,伸出手摸了摸苗鳳的臉,含糊的開口安慰。

    “好啦,不哭不哭了,鳳啊,你可不敢再哭了,你之前那也算懷娃娃生娃娃了”她頓了頓繼續道,“這坐小月子的人,就不能哭的,仔細以後落下病根子,見風就掉眼淚。”

    苗鳳感受到謝老太指腹粗糙的老繭,只覺得有些安心,她哽咽。

    “不哭,娘我不哭。”

    老方氏使喚二娃,“乖,扶你娘去屋裡躺著。”

    她看了一眼謝老太,心裡輕啐。

    老太婆,別以為她沒聽出來,方才那句話是特意說給她聽的,就怕自己不給她閨女好好坐月子。

    她看了苗鳳一眼,又嘆了一口氣。

    罷罷罷,瞧那臉又青又白的,就算是幹活又能幹多少?

    還是歇著!

    老方氏:“快去屋裡歇著,有什麼事情等一會兒再說,身體要緊!”

    常家吵吵鬧鬧都是聲音,宋延年彎腰撿起地上的被套,他隨手抖了下,將它收在手中,跟著謝老太進了屋。

    ……

    堂屋裡。

    宋延年將被套遞給常山,常山抖了抖手,不大敢接過去。

    宋延年:“沒事,這被套沒有問題。”

    常山訕笑了一聲,猶豫著要不要伸手。

    他心裡還是有些怵,蓋了多年的被套,在他眼中就像是會吃人的大妖怪。

    “給我。”謝老太越過常山,將被套從宋延年書中接了過來,她抖了抖被套,將它摺疊起來。

    常山猶豫:“娘,咱們就不要它了。”

    謝老太的手停頓了下,半晌開口道,“你們不要,我就帶回去。”

    她摩挲了下手中的被套,這是平陽的綢布,當初大妮嫁人,她和老頭手頭沒什麼銀錢,那臭老頭硬是省了兩年的煙錢,這才攢下了扯布的銀錢。

    這貴的布就是好啊,這麼多年過去了,摸過去還光滑著呢。

    謝老太疲憊的呼了口氣:“沒事,我年紀這麼大了,就算上頭有邪法,總不能還叫我生娃娃,那成什麼樣了!”

    常山無奈:“娘!”

    宋延年:“沒事沒事,這綢布真的沒問題,放心用。”

    謝老太:“哎!”

    宋延年將白瓷瓶拿出來擱在桌上,裡頭的棉胎娃娃還在煉化,他開口問道。

    “謝婆婆,這床棉被是你們家陪送的?”

    謝老太點頭,她的心情此刻已經平復了許多,因此心平氣和的應道。

    “是,但是那怪娃娃真不是我們放的,老太我也不懂這些邪法,平日裡頂多燒個香求個平安符,哪裡懂這個。”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白瓷瓶上,眼裡閃過驚懼,好半晌才艱難的開口。

    “妮妮也是其中一個嗎?”

    宋延年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瓷瓶,點頭。

    “是,你剛才也看到了,總共六個娃娃,剛才未開眼的那隻我已經煉化了,並且將生機還給了大嫂子。”

    “另外五個娃娃,睜眼的是之前沒有養住的,最後那隻半睜半閉的,便是妮妮。”

    謝老太捂住心口,只覺得裡頭的心要迸出來一般。

    她慌神又無措,“那現在怎麼辦啊。”

    “這……”宋延年也覺得棘手,他仔細的回憶了謝老太說過的話,問道。

    “方才聽您說過苗靈,她是怎麼個情況?”

    苗靈如果和妮妮是一樣的情況,那謝老太的妯娌應該就是和大嫂子一樣。

    謝老太一邊回憶一邊說,“苗靈和妮妮一樣,木木愣愣的就像是沒有魂,八歲那年不小心栽到了河裡,被人拎上來後便慢慢的開智了。”

    “而且她還聰明又靈巧,跟著村裡的老嫂子學過一段時間針線活後,手上的針線活就比別人做的都好,她自己還敢想敢做,做出來的繡樣我們都沒有見過。”

    “很是為我那妯娌賺了一把錢。”

    “就連我家大妮,那手藝也是她教出來的,所以,大妮和她也親厚得很。”

    宋延年看向那床被套,問道,“這被套是苗靈繡的嗎?”

    謝老太還沒有回答,就見苗鳳在二娃的攙扶下走了出來,她接過宋延年的問話,回答道。

    “是,是我和靈姐一起繡的。”

    她回憶起那時的時光,覺得好似昨日一般,依然歷歷在目。

    宋延年沉吟了下:“苗靈現在在哪裡?”

    苗鳳吐了口濁氣,半晌道。

    “沒了,我出嫁後回門,就聽大伯母說她得了急症,人沒了,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宋延年有些詫異卻又覺得情理之中:“人沒了?”

    他的目光落在妮妮身上,想起方才白毛楊見到的那一幕,心裡有了想法。

    這苗靈和妮妮十有八九是一樣的,都是無魂的軀殼,至於八歲後的開智,應該是有鬼魂附身了。

    苗鳳說起苗靈的死,還有兩分傷懷,“是啊,人沒得好突然。”

    她就小苗靈一歲,打小就是玩在一起的,苗靈木木的時候,也是她領著玩耍的,苗靈就像是她的大娃娃一樣,又乖又漂亮,她喜歡給苗靈梳頭髮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