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第 372 章





不過秋意泊也沒有和不熟的人在飯桌上搭話的意思,鐘山真君愛吃一盤菜就吃,秋意泊吃他的,兩人不吭不響也把一桌子菜給掃了個精光,秋意泊覺得自己打嗝都是螃蟹腥味兒,又連忙煮茶焚香,清口淨面。鐘山真君不動聲色地看著,又覺得自己不配了,這次不是不配修仙,是不配活著了。




怎麼長生真君行止這般優雅得體,煮茶焚香如行雲流水,他跟人一比,簡直就是乞丐和仙尊坐在了一張桌子上吃飯,不自絕簡直就是不敬。




是啊……他比長生真君年長那麼多,至今還困在渡劫期,煉器也不如人家出色,他想做了許久的東西長生真君輕而易舉就能完成,長生真君還那麼好看,修為還那麼高……他似乎不該活著了,他就是個廢物,他不配活著……




忽然之間,有一抹涼意抵在了他的頸項上,鐘山真君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握著一把短劍架在了脖子上,而劍刃與頸項所接觸的地方卻是秋意泊的指尖。




幾縷銀白的髮絲垂落在了他的眼前,他跟著了迷一樣盯著那幾縷髮絲挪不開眼,直到手上的劍刃被柔和地拉了開來,那隻漂亮修長的手離開了自己的頸項,他聽見長生真君說:“這是怎麼了?哪怕是伏波樓的飯菜不合口味,也不必要道友自絕以示憤慨吧?”




秋意泊把玩著那把普普通通的短劍,都沒明白過來怎麼好好的鐘山真君就要自殺了,人可是在他船上啊!雖然渡劫真君割一下脖子不會死,但萬一把脖子給割斷了,元嬰還不想活,那還是得死的,真死在他船上他怎麼解釋?這位在北域可是大名鼎鼎,他死了萬一北域那邊找他算賬怎麼辦?




他怎麼聽都像是個大冤種。




“真要那般難以入口,我現在就陪道友回一趟海市,砸了那伏波樓便是了。”




鐘山真君臉上飛過兩道紅霞,又在呼吸之間迅速褪去,只留下了無邊的蒼白,他慌忙地說:“我……我不是……我不是因為飯菜難吃……飯菜好吃的……是我、我……”




秋意泊坐在了他的身邊,溫和地注視著他:“慢慢說,我不吃人。”




鐘山真君張了張嘴,秋意泊卻將一盞茶推到了他的面前,用一種微微有些強硬地口氣說:“先喝了再說話,一口茶分三口喝。”




鐘山真君連忙點頭,接過茶水就往嘴裡倒,又想起秋意泊的吩咐一口茶分了三次才嚥下去,等滿滿一杯茶喝完,鐘山真君的氣色這才好了許多,他低著頭說:“抱歉,嚇到道友了吧?我……我在劫數中,道友不必緊張,這是常有的事情……”




常自-殺?




秋意泊在心中皺了皺眉,卻還是用一種溫和地語氣說:“我與道友……也算是一見如故,想道友見我應如是,道友此前尋到我,不就是為了與我切磋一二?道友還說想要見一見秘境究竟是何等模樣,我還等著道友出關帶道友四處尋覓一番,道友為何突然就如此……嗯?”




鐘山真君的手在膝蓋上無意識的抓著,他知道現在應該跟秋意泊解釋,他不是不想切磋,也不是對他有什麼不滿,他就是一時沒想開,跟著了魔一樣,他該怎麼解釋是劫數的問題又不顯得太突兀?他想得非常清晰,他應該怎麼說,可一張口卻是無邊的侷促,方才那些話都在一瞬間被忘到了不知道哪裡去,他腦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要如何發音:“我……我……”




秋意泊耐心地看著他,適時的問他:“可是劫數的關係?你也控制不了你自己?不知道為什麼就這麼做了?想說偏偏又說不出口?”




鐘山真君一愣,隨即用力地點了點頭,他雙目一紅,竟然落下淚來,又不好意思看秋意泊,只是一個勁地點頭,過了一瞬,他聽見秋意泊嘆了一口氣,隨即他被秋意泊捉住了下巴,溫柔地抬了起來,一張帕子將他的眼淚擦去了,秋意泊道:“不必想太多……若是實在是過不去這個檻,道友不如就看在我有一難題的份上,替我解了再行了斷,如何?”




鐘山真君用力點了點頭,沙啞地說:“……好。”




他會有什麼難題呢?




秋意泊輕描淡寫地說:“我在研究如何提高天地靈氣的密度。”




鐘山真君:“……?”




不是,他怎麼沒聽懂?




他已經廢柴到了連聽都聽不懂的地步了嗎?




“密度是對特定體積內的質量的度量1。”秋意泊一手微抬,他掌中出現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透明水晶盒,隨即他將一顆靈石投入水晶盒內,隨即抽出其中靈氣,靈氣瞬間充盈在了水晶盒中:“將一顆上品靈石的靈氣盡數抽取投入盒中後,那麼在這方水晶盒中,靈氣的數量如何了?”




鐘山真君乖巧地說:“變多了。”




秋意泊再度加入一顆上品靈石,依舊將其中靈氣釋放出來,此時盒中靈氣開始顯現出了肉眼可見的白色霧氣:“那現在呢?”




“更多了。”




“是。”秋意泊道:“可是它們都在這個水晶盒裡不是嗎?”




鐘山真君恍然大悟:“所以密度是這個意思?”




他微微一笑,雙手合攏,水晶盒在他掌中光芒一線,隨即便出現了一顆有兩顆上品靈石大小的靈石來,他道:“你看,如果將它們壓縮,那就會恢復成靈石的樣子,從某種程度來說,靈石就代表靈氣的密度達到了一個上限,發生了突破,從氣體轉化成了固體……”




秋意泊說到此處突然覺得自己裝逼失敗,他直接拿靈石舉例不就好了嗎?何必多此一舉再放出來?不過他很快想到了轉圜的方法,用一種‘聰明如你你應該懂了吧’的眼神看著鐘山真君,“如果我們所處的這方道界就是這個水晶盒,我們應該如何增加其中的靈氣呢?”




鐘山真君下意識地道:“多放靈石……不,靈脈!”




天地廣袤,區區靈石要多少才夠?自然是要比靈石擁有更多的靈氣,而且能不斷產出靈氣的東西才行,那麼也就是靈脈了——靈石本來就是某些特殊靈脈衍化出來的產物。




鐘山真君不解地看著秋意泊:“長生道友……你想如何解?這與煉器有什麼關係?”




秋意泊解釋道:“自然是有關係,你之前說你未曾經過秘境,那我便告訴你,秘境之所以是‘生’,因為秘境中必有靈脈,有了靈脈,才有靈氣吞-吐,萬物得以修行,否則空有靈根悟性,無法積攢靈氣,又該如何修行?那麼以此推論,若本界靈氣越發濃密,對萬物生長都是有益處的。”




就如同秋意泊在蒼霧境裡頭遇到的那個合體蜃妖給他的幻境,他回到了現代,哪怕自己身懷無上道統,身懷極品靈根,可現代明顯是一個靈氣斷絕的時代,他在那裡無論多努力,頂多也就是做到辟穀罷了,甚至算不上進了道門——當然,那裡是幻境,是蜃妖根據他的記憶製造出來的幻境,或許不一定是那麼真,但秋意泊卻覺得就是真的。




光看現世各色發達的工業技術,到處都是環境汙染,玄學式微,就應該能明白那是一個靈氣稀薄到了幾乎沒有的世界——如果現世有人能夠修行,都不必說修到什麼真君,但凡能修到個築基期呢?呼風喚雨,妙手回春那是輕而易舉,就算不是人人都有靈根,萬分之一,現世光兔朝就有十四億人口,那就有十四萬有靈根的人,再摳出各種因為時代問題造就的問題,哪怕就一千人能修到練氣期呢?那國家還那麼熱情的各色發展為什麼?專心培養幾個真君不比其他來得強?人形自走核武,不需要設備,不需要人在當地,隔著幾萬裡掐個法訣就行了,要火流星不砸冰雹,要下鐵片絕不會爆鋼珠。




說個最差的,哪裡缺水了,可以找人去真·人工降雨啊!那不比一次小範圍人工降雨就得花個至少五百萬rmb來得簡單方便?出個機票就行了!或者更方便,直接找土著修士捏個法訣下個雨不行嗎?




秋意泊也明白很可能國家為了讓普通民眾安心生活掩蓋了有修士這一真相,就如同現在的凡間大部分人也不知道有人能修仙一樣,可秋意泊就覺得現世是一個靈氣幾乎斷絕的世界,別問,問就是大能的直覺。




他都混到渡劫期這個境界了,有些事情是沒有為什麼的,一目瞭然罷了。




秋意泊接著道:“……這些都是說著好聽的,實際上我只是想研究如何將秘境融入這片土地上罷了。”




鐘山真君滿頭霧水:“這又是為何?”




他想不明白這對秋意泊來說有什麼好處。




秋意泊斜睨了他一眼,輕笑道:“道友不覺得行不可行之事,解不可解之謎很有意思嗎?我見道友山景,便知道友與我……”




“有緣。”




鐘山真君只覺震耳發聵,如遭雷擊,他呆呆愣愣地坐在原地,臉上居然出現了一種似哭又似笑的表情來。




對啊……他不是一直在想著如何做出‘生’嗎?法寶再好,不過死物,終究比不得天生地養,可當今放眼世界,只有器靈一法可使法寶為‘生’,可那終究不是一開始便有的,是其主人愛護滋養,以性命相交,才養出的,說是全新的生命,不如說是主人的半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