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公子 作品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三合一【31w5、32w+】

    胡兔嘰。

    這個名字, 來自於不久前,那場冥離婚裡的龍鳳喜帖。

    三刻鐘之前,言落月臨時起意, 想要參加這場“聚賢樓大比”。

    東老就在一旁站著, 她自己的身份肯定不能直接用。而言必信這個馬甲細究起來, 很容易和雲寧大澤彼端的龜族聯繫到一起。

    所以,言落月當機立斷, 現場給自己捏造了一個新馬甲。

    摸著自己的下巴, 言落月認真想道:

    既然馬甲“言必信”的人設, 是個超強且過於謹慎的被害妄想症。

    那麼這個新馬甲的特點,就定為落魄且說話會死的社交恐懼症好了。

    “胡兔嘰”這個馬甲,從容貌到名字都是隨機取材。屬於只要言落月拿到地圖, 就可以原地消失的那種一次性小號。

    說來也巧,鈕棋刀召開大會,是為了尋找月拋型下屬, 卻正好碰到言落月的日拋型馬甲。

    不得不說,這是一場雙向奔赴、雙向成全。

    他們之間,確實有緣。

    鈕棋刀很快就發現, 這位還算有點小才華的胡姓煉器師, 有一個非常致命的弱點。

    ――他結巴、神經質、膽小如鼠,而且還不怎麼會說話。

    比如, 他誇獎了胡兔嘰一句:“以先生的煉器水平,竟然還要在外場蠅營狗苟, 實在是屈才了啊。”

    胡兔嘰當即就謙虛道:“不、不、沒有、不算屈才。我的水平, 比……比二公子還差呢。”

    鈕書劍:“?”

    鈕棋刀:“……”

    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胡兔嘰連忙找補:“別、別、別誤會, 我的意思是, 我沒比二公子強到哪裡去。”

    鈕書劍:“??”

    鈕棋刀:“……”

    有那麼一個瞬間,鈕棋刀真的很想告訴對方:不要的嘴,可以捐給滷貨店做麻辣兔唇。

    就這樣,幾個回合的對話以後,鈕棋刀終於恍然大悟。

    難怪以此人的煉器水平,會連一張百鍊大會的邀請函都弄不到手。

    原來這不是他煉器能力有問題,是他根本就沒有做人能力!

    待到茶水喝了一半,鈕棋刀直奔要害話題。

    他不動聲色的說道:“先生有大才,我心中是佩服的。只是您以紗籬遮面,給我的感覺又如此熟悉,不知是不是曾經認識的朋友。”

    鈕棋刀放下茶盞,手腕一翻,衝胡兔嘰比了一個“請”的手勢。

    “還請您掀開紗籬,和我們兄弟二人坦誠見上一面!”

    “這……”

    胡兔嘰本就瘦小的身體猛然一抖,口吻裡充滿了猶豫之情。

    鈕棋刀沉下臉佯怒:“我一心一意招攬先生,先生卻連以真面目示人都不肯嗎?莫非先生是在耍我?”

    胡兔嘰瑟瑟發抖宛如寒風中的落葉,他結結巴巴、字不成句、聲音裡已經有了哭腔:

    “我、我、我膽小如兔……”

    聽到這個形容,鈕書劍不適地猛然坐直。

    胡兔嘰似乎毫無覺察:“……豈敢愚弄大公子呢?只是我面目生來醜陋怪異,不宜見人。”

    “修行之人,難道還在乎這個。”鈕棋刀冷冷道,“只要你沒長著白頭髮紅眼睛,生成什麼樣都不足為奇。”

    就算是兔族,化成人形也該是黑髮――就像丹頂鶴一族明明是禿頂,但那群鶴族史官的頭髮也照樣濃黑茂密。

    姬輕鴻之所以生著白髮,是有別的緣由。

    所以說,只要胡兔嘰不是宮內劍拔弩張的舊相識,那就不該抗拒摘掉斗笠。

    “好吧,既然大公子你都這麼說了,那我也只能,只能從命。”

    胡兔嘰響亮地抽噎了一聲,終於把紗籬掀開。

    當那副特殊煉製過的紗簾向上捲起之際,鈕棋刀審視地眯起了眼睛。

    而鈕書劍則期待地前傾了兩寸。

    下一秒鐘,胡兔嘰露出自己的真容。

    看到此人面孔的瞬間,鈕棋刀受到極為強烈震撼,而鈕書劍哇地大叫一聲,當場向後仰倒。

    “醜死我了!”鈕書劍驚駭叫道。

    鈕棋刀:“……”

    胡兔嘰:“……”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胡兔嘰唰地一下撂下遮面的紗圍。

    平心而論,鈕棋刀非常理解自己弟弟的表現。

    因為鈕書劍這一句話,其實是喊出了他的心聲。

    畢竟,這煉器師雖然沒有生著白髮紅眼,但他長得太不像人了。

    哪怕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鈕棋刀也還記得:胡兔嘰的雙眼歪歪扭扭,一個長在額頭上,一個長在鬢角旁,彷彿是忽然被拉成立體模樣的比目魚。

    他的鼻子倒是橫斜著佔據了大半張臉。至於嘴巴,更是兩片嘴唇都倒轉過來。

    這人的長相,就像是剛出生時,被人拿著金磚死命地往臉上拍過。

    而實際上,言落月只是吃了一顆改頭換面果。

    這還是當年她在月明集上,和言幹桑戟一起買下的小東西,吃下以後能令五官自由組合。

    這種果子是海族特產。由於特質奇葩、產量稀少,所以一般都被就地消化,很少賣到雲寧大澤之外。

    其實要是鈕書刀再仔細端詳一會兒,他就會發現,胡兔嘰臉上的五官輪廓柔和,更似女性。

    如果把它們排列成常人模樣,還會給他帶來一股熟悉的感覺。

    但在第一視覺的震撼之下,有誰還能分心注意胡兔嘰的五官到底偏男還是偏女?

    ――都已經長成這副鬼樣子,是男是女有什麼區別嗎?

    胡兔嘰喑然受辱,猛地站起來。他一改之前的懦弱膽小,疾聲道:

    “打擾了,我不敢汙了二公子的眼睛!”

    就像惡人做了一百件壞事,只要做一件好事,就會有人為他說情那樣。

    一個之前喏喏應聲的老實人,驟然抖露出剛硬的脾氣,反而會讓人對他刮目相看。

    見到胡兔嘰這番做派,鈕棋刀終於高看了此人一眼。

    他打圓場道:“先生坐,你誤會了,我弟弟一向禮賢下士。”

    長的醜是件好事啊。

    一個因為容貌原因從未受過重視的修士,只要對他好上三分,就能將人感動得一塌糊塗,不愁此人不為他們兄弟倆肝腦塗地。

    胡兔嘰餘怒未消,但他結結巴巴的口音,卻偏偏沖淡了那股發脾氣時的冒犯感。

    “我、我、我也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禮賢下士。”

    “誒,先生稍安勿躁。”

    鈕棋刀大笑一聲,拍掌示意。

    很快,身邊就有一個僕人捧來一隻托盤,盤中盛放著一隻光彩華豔的令箭。

    霎時間,哪怕隔著一層紗籬,在場的所有人也能感覺到,胡兔嘰的視線一下就繃直了。

    “莫非,這就是、是……傳言中千煉大會發布的……”

    鈕棋刀矜持地點點頭。

    “這、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鈕棋刀擺出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語氣裡充滿暗示:

    “對於我們這樣出身的人來說,區區一隻令箭,不足為意。今天和先生相談甚歡,還請先生收下這份薄禮。”

    “……”

    單以價值而論,一枚令箭在黑市上已經炒到兩萬下品靈石,實在算不上薄禮了。

    所以說,地主家的傻兒子們是真有錢啊。

    本來,在剛剛看見“聚賢樓”招牌時,言落月還在心中小小嘲笑過,心想這眼高於頂的兄弟倆知道什麼叫聚賢嗎?

    現在言落月要說:沒錯,鈕氏兄弟非常懂得聚賢!因為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言落月暗自計算了一下,從第一次見面以來,在鈕氏兄弟身上薅到的羊毛:飛舟、喪魂火、地圖殘片,還有如今的這枚令箭。

    雪中送炭都不足以形容鈕氏兄弟的慈善行為。

    送炭都是送給親友,然而鈕氏兄弟卻大方地把金錢贈給他們的敵人。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

    這是一種不計代價的自掘墳墓精神!

    下一秒鐘,胡兔嘰自然而然地坐回座位,忙不迭地將令箭拿在手上。

    他喜笑顏開地恭維道:“我因容貌緣故,一直被人嫌棄。大公子還是第一個這樣看重我的人。”

    鈕棋刀臉上,漸漸露出一個自得的笑容:“先生過謙了。”

    “不過謙,不過謙。”胡兔嘰感動得眼圈都紅了:“我能見到二位公子,真是如魚得水、如鳥脫籠、如肉包子遇狗,終於感受到了人生被尊敬的價值!”

    鈕棋刀:“……”

    笑容剛剛展開一半,就停滯在了鈕棋刀嘴角上。

    他很想告訴這位胡先生,要是實在不會說話,那就閉嘴不要說,更不要瞎打比方。

    既然已經收下了鈕氏兄弟這樣貴重的好處,那就理應替鈕氏兄弟辦事,以表衷心。

    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鈕棋刀指了指一旁的鈕書劍。

    “我有事先離開一下,書劍,你跟胡先生好好敘敘寒溫。”

    這就是把給胡兔嘰佈置投名狀的任務,交給弟弟鈕書劍的意思了。

    剛剛是鈕書劍的舉止冒犯了胡兔嘰,但他們已經給出了令箭作為彌補。

    接下來,只要鈕書劍給胡兔嘰佈置一個不太難的投名任務,這兩人的關係便會更上一層樓。

    起身從房間離開時,鈕棋刀心中還稍稍有些自得:

    這一趟出門,他先是收攏了一個頗有才華、能力不輸宮內弟子、還好控制的下屬,又是以身作則,教會了弟弟該如何承擔責任。

    邁步走向陽臺,凜冽的冬風撲面而來。鈕棋刀卻陶醉地想道:今日,可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啊。

    這樣想著的鈕棋刀,是萬萬不會料到,自己的弟弟給胡兔嘰佈置了一個什麼任務。

    內室裡,鈕書劍經過深思熟慮,對胡兔嘰問出了一個問題。

    “千煉幕內,有個叫言落月的妖族小女孩。我若讓你去教訓她一頓,你敢嗎?”

    胡兔嘰:“……”

    聽到這番話,胡兔嘰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鈕書劍哼了一聲,故意激將道:“你怕了?”

    “不、不、沒有。”胡兔嘰喃喃道,“我只是不理解,您怎麼會給我佈置一個這樣的任務……我的意思是,您簡直是個大聰明啊。”

    鈕書劍自得地揚起腦袋,朝天的鼻孔裡噴出一股氣來:“這不用你說。”

    ……

    從聚賢樓裡出來,言落月在街上兜了四五個圈子。

    確認自己身後沒有尾巴之後,她才找了個角落換裝,然後快步回到客棧。

    進門以後,言落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儲物袋中掏出地圖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