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報小郎君 作品

第321章 一人擋群臣

    可是,要讓他再寫一首,且是臨時作詩,他根本辦不到。

    能做到這件事,除非聖人附身...........許新年內心一片絕望,他甚至產生坦白一切,祈求朝廷從輕處罰的想法。

    但理智告訴他,一旦承認《行路難》不是自己所作,那麼等待他的是滑向深淵的結局。

    沒人會在乎這是大哥押對了題。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沒想到我許新年第一次來金鑾殿,卻是最後一次?他深切體會到了官場的艱難和危險。

    大哥,我該怎麼辦........

    許新年的表情、臉色,都被眾臣看在眼裡,被元景帝看在眼裡。

    孫尚書眼裡閃過快意,許七安當初作詩,將他釘在恥辱柱上,而今風水輪流轉,該是他做十五了。

    兵部侍郎秦元道無聲吐氣,只覺得大局已定。扳倒趙庭芳後,他下一步就是謀劃東閣大學的位置。

    而內閣是王首輔的地盤,孫尚書又是王黨骨幹,幾乎是板上釘釘。

    左都御史袁雄看向了魏淵,他心情極差,因為魏淵始終沒有出手,如此一來,他的算盤便落空了。

    不過,能讓魏淵失去一名得力干將,也不虧。

    果然還是走到這一步.........魏淵無聲嘆息,最初得知許新年捲入科舉舞弊案,魏淵覺得此事不難,而後許七安坦白代筆作詩之事,魏淵給他的建議是:

    爭取從輕發落。

    這是致命的破綻。

    許寧宴似乎另有依仗,他沒說,但我能感覺出來.......曹國公的臨陣倒戈魏淵心裡有大致的猜測,但作詩這件事如何解決,魏淵就徹底沒有頭緒了。

    元景帝居高臨下的俯視許新年,聲音威嚴低沉:“不敢?”

    咕嚕.......許新年嚥了口唾沫,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咬牙道:“陛下請出題。”

    元景帝笑了笑,悠然道:“仗義死節報君恩,嗯,便以“忠君報國”為題,賦詩一首。給你一炷香的時間。”

    聽到元景帝的出的題,孫尚書等人忍不住暗笑。

    陛下明知許新年是雲鹿書院學子,卻出這樣的考題,是刻意而為。

    而且,自古以來,忠君報國的傳世詩詞,大多是在國破家亡之際。太平盛世極少以此為題的佳作。

    此題甚難!

    忠君報國為題..........許新年渾身僵硬,愣在了原地。

    當日,大哥抓鬮,抓出兩個考題,一是詠志,二是愛國。詠志詩已經在春闈中發揮了作用,助他成為當朝會元。

    那麼,剩下的愛國詩,自然便無用武之地。

    他萬萬沒想到,元景帝給出的題目,偏偏是一首忠君愛國為題的詩。

    莫,莫非.......陛下早與大哥沆瀣一氣?否則,如何解釋此等巧合。

    元景帝面無表情的看著殿內的春闈會元,察言觀色是一位帝王在皇子時期就爐火純青的技能。

    這位許會元的種種表情、眼神,都在闡述他內心的恐慌和絕望,以致於呆若木雞。

    同樣是皇子時代走過來的譽王,咳嗽一聲,沉聲道:“陛下........”

    “譽王!”

    兵部侍郎揚聲打斷,道:“一炷香時間有限,你可別打擾到許會元作詩,朝堂諸公們等著呢。”

    譽王臉色一沉。

    對此,大臣們神色各異,有擔憂,有快意,有面帶冷笑,有冷眼旁觀。

    在一片靜默中,許新年高聲道:“不需要一炷香時間,學生多謝陛下開恩,給予機會。我大哥許七安乃大奉詩魁,作詩信手拈來。

    “我自然不能給他丟臉。”

    嗯?!

    突然間如此自信?

    朝堂諸公,譽王以及元景帝同時一愣。

    緊接著,抑揚頓挫的聲音,在內殿響起: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簡短的一句,於眾生心中勾勒出一幅栩栩如生的攻城圖。敵人滾滾而來,宛如黑雲壓頂。城牆上,守軍的鎧甲閃爍著陽光,嚴陣以待。

    許新年回首,目光徐徐掃過諸公,吟誦道:“角聲滿天秋色裡,塞上燕脂凝夜紫。”

    滿朝勳貴愕然望來,這書生從未上過戰場,卻為何將戰場的景象,形容的如此貼切,如此深入人心?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好一個霜重鼓寒聲不起,本侯彷彿又回到了當年,馬革裹屍,戍守邊關的歲月。”威海伯如痴如醉,大聲讚歎。

    其餘勳貴同樣沉浸在詩詞的魅力中。

    文官則皺著眉頭,不悅的掃了眼粗鄙的武夫,厭惡他們突然出聲打斷。

    孫尚書看了一眼左都御史袁雄,袁雄茫然的看向兵部侍郎秦元道,秦元道則臉色鐵青的看向大理寺卿。

    四個人無聲交換眼神,心裡一沉。

    大理寺卿沉聲道:“此詩........固然不錯,但與忠君何干?你寫的不過是沙場戎馬,堂堂會元,竟連詩題都無法契合。

    “不是舞弊是什麼?”

    “正是!”秦元道大聲說。

    許新年充耳不聞,霍然轉身,朝著元景帝低頭,作揖,聲音愈發高亢,響徹殿內: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大理寺卿呼吸一滯,怔怔的看著許新年,只覺得臉被無形的巴掌狠狠扇了一下,一股急火湧上心頭。

    孫尚書等人同樣臉色鐵青,額頭青筋綻放。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元景帝悠然回味,繼而露出笑容,龍顏大悅:

    “好詩,好詩。不愧是會元,不愧是能寫出《行路難》的才子。”

    那語氣和神態,任誰都能看出,陛下心情極佳。

    頓了頓,元景帝問道:“不過,這黃金臺是何意?”

    黃金臺應該是黃金澆鑄的高臺.........許新年躬身作揖,給出自己的理解:“為陛下效忠,為陛下赴死,莫說是黃金澆鑄的高臺,便是玉臺,也將唾手可得。”

    元景帝緩緩頷首,臉龐笑容愈發深刻:“不錯,朝廷向來賞罰分明,絕不虧待功臣。朕也如此。”

    他接著說道:“許會元詩才不輸兄長,《行路難》自是你所作。至於經義和策論,殿試之時,朕會親自閱讀,莫要讓朕失望。

    “只要你能進入二甲,朕可以許諾,讓你進翰林院,做一名庶吉士。”

    翰林院又稱儲相之所,庶吉士雖比不上一甲,但也具備了進內閣的資格,是當朝一等一的清貴。

    魏淵和王首輔,一個向左側頭,一個向右側頭,同時看了一眼許新年。

    許新年如釋重負,壓住內心的喜悅:“多謝陛下。”

    元景帝道:“朕乏了,退朝。”

    結束了,科舉舞弊案,到此,幾乎蓋棺定論。

    除非許新年在殿試上發揮失常,文章寫的稀爛,這種概率微乎其微,身為雲鹿書院的學子,當朝會元,他的才華絕對是貢士中拔尖的。

    最關鍵的是,陛下似乎頗為賞識此子,這才是至關重要的。

    朝堂諸公臉色怪異,沒想到此案竟以這樣的結局告終。

    偷雞不成蝕把米........孫尚書臉色難看,待殿試之後,科舉舞弊案結束,必定會有人趁機攻訐,指責他濫用職權,栽贓陷害。

    六科給事中,以及其餘三品大員,心裡都是一陣失望和不滿。

    這種不滿,在聽到元景帝承諾讓許新年進翰林院後,幾乎達到巔峰。

    一個雲鹿書院的學子,有何資格進翰林院。國子監創立兩百年來,從未有過這樣的事。

    殿內諸公,以及殿外群臣,懷著複雜的心情散去,他們穿過大廣場時,看見了一位拄刀而立的銀鑼。

    面朝午門,面朝群臣。

    懷慶和臨安兩位公主站在遠處,並沒有和許七安並肩。

    一方是衣冠禽獸數百人,手握實權的京官。

    一方是煢煢孑立的粗鄙武夫,打更人銀鑼。

    一人擋住了大奉權力最大的一批人。

    群臣們注意到了這個做出攔路姿態的小銀鑼,也認出了他的身份,京官裡沒人不認識他。

    他想幹什麼?

    這粗鄙武夫,是要洋洋得意,耀武揚威的?

    六部尚書、侍郎、六科給事中、宗室、勳貴.........一雙雙目光落在許七安身上,審視著他。

    區區武夫,竟敢擋我們的道?

    一人一刀站午門,獨擋群臣。

    許七安迎著群臣,緩緩掃過所有人,突然一聲冷笑,氣沉丹田,緩緩道: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呸!”

    狠狠啐了一口吐沫,提著刀,緩步離去。

    群嘲!

    午門內外,霎時間一片死寂。

    ..............

    ps:這章寫的就像便秘,一點點憋出來,咬文嚼字的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