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彈怕水 作品

第七十六章 煮鶴行(5)

    “來公,請恕下官不敢擅自接此大案!”

    周圍侍衛湧上,將那些血不拉幾的刺客們拖了下去,而待慘叫聲消失,端坐不動的白有思方才平靜朝來戰兒拱手。

    “為何?”滿臉橫肉、腰圍極大的江都留守一時大怒。“叫你們來打秋風,便眼巴巴的幾千裡跑過來,叫你們做自己分內的事情,卻擺出臉色,靖安臺難道是這樣子辦事的?難怪揚子津那裡的官民見你們離開都要跳起來!”

    白有思終於輕笑了一下,卻居然沒有理會來戰兒,反而扭頭看向周效明:“周公,正所謂周不離來,來不離周,能否請兩位留守稍安勿躁,讓我們這些初來乍到的晚輩好生說幾句話?”

    雄壯的來戰兒愈發怒氣迭起,宛如天王一般氣勢驚人,但隨著瘦削的周效明抬手一擋,卻又安靜了下來,後者也認真朝白有思拱手回覆:“白巡檢,大家都是朝廷命官,這裡沒人仗著年紀、官位、修為,不許他人說話。”

    來戰兒居然不惱,反而嗤笑一聲,坐回自己的主席,端起沒喝的酒水一飲而盡。

    “那好。”白有思見到如此,當即欲言,卻又忽然怔住,然後微微搖頭。“算了,還是讓我屬下給周公、來公說一說吧。”

    一眾錦衣怔了一下,胡彥以下,齊齊去看張行。

    張行也怔了一下,卻又瞬間醒悟,上前朝著前方兩個大人物拱手:“周公、來公……下官張行,為靖安臺白綬巡騎,不敢妄言議論,只是以事論事。”

    “快說。”

    立在堂中的周效明對待張行就沒有對白有思那般客氣了,只是一手扶著侍衛剛剛送來的佩刀,一手微微抬起,催促之意明顯。

    “是這樣的,自古以來,不管是本朝靖安臺錦衣巡騎,還是前朝的衛安臺,又或者是白帝爺身側的緹騎,都是有規矩傳來的,最有名的,便是三避默的規矩,乃是說,遇到案子,有三種情況,我們這種專案巡騎非但不能去管,反而要躲避和沉默……”張行擺出三根手指,言辭懇切。“說來也巧,今日之事居然三條都佔全了。”

    首座上的來戰兒略顯詫異,隔著几案立在堂下的周效明將信將疑,北衙的趙督公,還有謝郡丞則是微微好奇,而那位旁邊束手而立的靖安臺東鎮撫司的陪都朱綬廖恩則開始懷疑人生——他才來江都三年,怎麼就聽不懂東都話了呢?

    但是放眼望去,這廝說的頭頭是道不講,那白巡檢以下,二十幾號人也都是一副排列整齊,面色凜然模樣……難道真是自己老了,忘了這些什麼東西了?

    “首先一條,便是欽命不移。”且不說廖朱綬如何亂想,另一邊,張行早已經繼續侃侃而談下去。“這個意思很好懂,巡騎外出是有任務的,不管任務難易大小,都是以欽命之身出來的,遇到其他案子當然可以管,但一定要將欽命本務給大略安排妥當……而現在,我們並沒有見到江東諸州郡繳納的補糧,甚至沒有得到諸州郡的許諾,如何敢輕易插手他案?”

    話至此處,張行復又看向愣愣來看自己的白有思:“巡檢,如果我沒有記錯,今年年初我從落龍灘逃回,揹著屍首趕路,殺了四五個搶我靴子的群盜,你率諸位同列迎上那個案子,決心將我追索到底,應該也是先完成了出巡欽命,並分派可李十二郎分路往歸東都做彙報了吧?”

    白有思當即嚴肅應聲:“不錯。”

    其餘諸多資歷巡騎,也幾乎人人頷首。

    副留守周效明抿了下嘴,有些無奈的去看來戰兒,卻不料來戰兒反而認真盯住了那個侃侃而談的靖安臺張白綬。

    “其次一條,乃是即時不應。”

    張行絲毫不管來戰兒的目光,繼續說的口吐蓮花。

    “這一條就更簡單了,幾乎是官場通用、大家都懂的道理,講的是初來乍到沒有任何頭緒,或者驟然親身遇到的疑案,絕不能擅自接下,省的淪為他人刀具……而這一條,在錦衣巡騎這裡尤其要命,因為錦衣巡騎既有臨時逮捕之權,又有臨陣格殺之權,還有黑塔刑獄,一旦為人利用,倉促介入,往往會造成不可逆的後果……許多冤獄都是這般造成的,後來查明瞭,也只能那樣了。”

    說著,張行微微拱手:“周公、來公,請你們設身處地想一想,從我們這些巡騎的角度來說,今日的案子是不是過於巧了點?”

    來戰兒依舊盯著張行不動,倒是周效明一時欲言,而白有思也在琢磨起來,準備拿這些官話堵住對方的嘴再說。

    但張三郎卻沒給所有人這個說話機會:“但前兩條都不算什麼,尤其是來公、周公一體,又是聖人之心腹,我們這些人便是因為這兩條受了許多委屈,又算個屁呢?關鍵是第三條鐵律……黨爭不論!”